第29章 策论大会(中篇)
好人确实难,小乙趴在风斋窗口望着月亮,也这么觉得,他拿着找回来的东西交给珑儿,丫头见了更是发愁,直叹:
“这也太绕弯子了,比师课都难了。”
“解不出算了,我随便交差就得。”
“不成,这么绕,肯定有大事,在这儿住着都不安心了……我先解这‘暝川坪廿’四字何意吧,这灵蛇锁匙肯定是开密室用的,不过要找到这密室可就难了。”
小乙闻听,唉了声,顿觉一切又回到原地,还是得接着查那鸣鹭怪谈,得了这堆东西,也没指点清楚密室何在,简直匪夷所思。
“一人儿害怕不?她仨都回家了。”
“嗯…”
“没事儿,睡你的,反正我这一宿跟院子里都把簧的紧,出不了事儿。”
“说出不了事,你咋脸皱着?肯定还有心事。”
“啧,这个咋说,就是夜里巡查时,遇到高手了,轻功还在我之上,不知是不是对头的人潜进来,也在暗查此事。”
“跟哪儿撞见的?见过几次?不对啊,若是轻功在你之上,怎么会被你撞见。”
“怪就怪在这儿,他好像成心逗我,引着我追他,倒是不曾和我交手,吉凶难料啊。”
“飞贼?”
“这……,说来倒不像贼,哪儿有贼成心逗着别人追的。”
“别查了,反正山儿也回家了,你夜里偷吃完了,回来跟屋里陪我吧,我害怕,再有,你精神头最近看着不好,得多休息。”
“睡哪儿?”
“阿静床上,反正你妹也不会嫌弃你。”
风劲鸦惊走,凋黄万盛休。禁夜浮香暖,叶舞弄清秋。
房安城里,条狼氏扫完秋风拂下的落木,授衣假也结束了,假期中,小乙日里让珑儿按着补功课,夜里很少偷吃,珑儿给他食养,不再每晚巡查,隔三岔五回去师父家玩儿,官谷给他开方调理,夜间睡得踏实,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鸣鹭各堂监生们报到完毕,在学院里修整两日恢复了各堂学业,小乙赶紧打听了番学院怪谈的事情,线索并不明朗。
传的最多的就是月桥定情、苦水井拉替气儿,其他怎么说的都有,连笔仙、鬼打墙都胡诌出来了,憨子也没法儿问太仔细,怕是漏了马脚。
“老疙瘩,哥给你带的糖火烧、炸松肉,还有排叉、咯吱盒,快来吃。”
小飐出游从神都老家回返,带了不少老家点心、炸货,还给弟弟们带了不少上京当下风行的画书回来,叫小乙、玉轩看了过瘾,嘿嘿傻笑。
安稳下来,小乙通过鼎福庄信道,鱼雁封家书与亲爹,抱怨说干爹所托之两事甚难,只敢浮皮蹭痒的与同窗聊说,待慢慢日子长了,一点点儿深入探查,这才不显山露水。
亲爹回信述说多是家事,但随信寄来一物,倒是让小乙意外,便是个净透带彩的玉坠子,圆雕并镂空做了个兔子抱萝卜的样式,憨子登时明白,赶紧拿去送了珑儿。
“白玉带绿,百年不遇,小兔子雕的好可爱,萝卜白净、绿色巧雕作了叶子,替我好好谢谢公爹,嘻嘻。”
“听老条狼氏说,今儿清早会馔堂进了好肉,说要做干焅肘子,走,相公带你吃饭去。”
这日午间,会馔堂外排队买饭的人山人海,己巳科龙嶙堂几人过来便要加塞,松山堂众人不让,两边水火不容,就此打了起来,双方都有人受了轻伤。
珑儿上手管,可管不了,还差点儿挨了打,要不是小乙护着她,女孩脸上就要挂了彩。
龙嶙堂己巳科的斋长北落潇烟,只管瞧乐和,他坐在饭堂中,吃着上舍师兄给买来的饭菜,其他人则只是冷眼观瞧。
“你们凭啥殴打我弟弟,一群腌臜氓棍,还不退下!”
金小飐见弟弟挨了揍,赶紧过去阻喝众人,最后,他愣把众人拉开,这才没让事情闹大,龙嶙堂还有几个小子不服,上手和金小飐过招,都被降服,这事才就此作罢。
学院司业知晓此事后,便交给经学博士王大钧打理,王先生想让俩堂学子多多增进了解,以此化解矛盾,便把松山、龙嶙两堂叫到教谕廨内,准备让两堂学子来一场辩策大会,准备借此‘论搏之法’多让两堂学子互进友谊。
“下月,北郡玄瀑城虎林国子学院诸生就要来此游学,你们这么拳打脚踢的,非要让外人看笑话不可,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演练一番,解了两厢恩怨,借此高妙法子,握手言和,才是最好……
…那么,辩签便在此盒中,两堂各派一人,过来抽签。”
等两堂人马抽完辩签,这松山堂抽了甲字签,而龙嶙堂抽得了乙字签。
王大钧见两堂人马都已落座,点过名后,见没有迟到早退,便道:
“既然都做了我鸣鹭学院的监生学子,便不再是寻常百姓,遇到见论不同的时候,要懂得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今日里,这‘论搏之法’你们好好体会,以后再有矛盾,要依理行事,知不知道?”
“哦………”
见底下生徒爱搭不理的回过话后,王大钧摇摇头道:
“好,我这就将策论题目告诉你们,你们依规论辩……
…上月初十,房安城太仆寺典厩署收治一个奇怪病患,乃是一只花猫,花猫乃东鹭街刘家大小姐的爱宠,从小养大,花猫与刘小姐感情甚是深厚,这诊费前后共耗银十两,可最终因花猫患疾乃属顽固无救之症,医治无效,卒…
…此番论辩,甲方策论,女孩救猫应该;乙方策论,女孩耗费银钱救猫实属不该。”
众人听闻,只觉这什么破论题,但都也没办法只得随行就市,双方都集思广益开始设计论辩之法。
这边,松山堂里王艾山正摩拳擦掌,东跑西颠的找着辩手。
只听山儿跃跃欲试道:“我想去,谁跟我来?”
紫穆拦她道:“胡闹,你这小嘴笨的出奇,能赢的都叫你输了。”
山儿想了想道:“那…哥哥上,去说倒他们!”
不知为何,此时,小乙忽然忆起当年雒八宝说的那句‘贫民糟糠不接口,虎狼熊罴厌刍豢’,他若有所思的望了眼珑儿,见珑儿推了下大圆眼镜,悄悄摆手,粗汉无奈耸了耸肩,找了个借口推脱道:
“算了吧,我嘴比你还笨,我可说不过他们这帮伶牙俐齿的。”
山儿眼睛转了一圈,见松山堂熟识的男徒都摆手示意不去,这丫头便挠起头来。
“我来~”莫凰自告奋勇。
陈燕佳笑道:
“哦?这倒是奇了,我和香香常喂的野猫,那日里刚被你几个打过,腿都打伤了,你倒要来辩这论策?”
“那猫偷我吃的,我怎么就……”
莫凰刚要急眼,却被吴浪草按下,见堂里女徒们凌厉的眼神,这三个暂不吱声了。
这时,顽皮俏丽的秋芷泪忽然说道:
“那我和游竺师姐来吧!你们这帮大男人都指望不上,嘴笨的要死,咱们堂的女孩又大多娴静,还是看我们俩的吧!”
“等等、等等,先打个草稿,别着急上去。”幼羽给她提醒道。
“嗯嗯,也好。”游竺说道。
“那你们看我们这么说可不可以,这小猫与主人之间最为动人的便是这番不舍的情意,想来人都是有感情的,咱们就从这情义入题,想来便没人能反驳的。”
“那这救治的诊金,是不是花的太多了点儿?会不会被他们在这里找到辩词。”幼羽追问道。
“不是很多吧,要是我的话还可以承受的来。你们呢?”
松山堂众女生被泪儿这么一问,不少人也都点了点头。可等泪儿望去松山堂男生那边时,小子们便都歪头不去看她,要不就吹着口哨、打着呵欠想蒙混过关。
“你们…哼唧!”泪儿见状撅嘴道。
“那就先这样吧,游竺师姐你可要多照应小泪,她性子直,万一被绊住,就靠你来斡旋了。”幼羽嘱咐道。
“嗯,没问题。”游竺回道。
“没问题的,你们放心!看我怎么赢他们。”
说着,活泼的泪儿一拉她师姐游竺,俩人便上去准备对阵龙嶙堂了。
再观龙嶙堂这边,众生徒也是大眼瞪小眼,便有人推举龙嶙堂话最多的师妹明楠去对阵。
可明楠撅着嘴,愁道:
“我才不去,这拿的什么破策论,我家毛球儿可好玩儿了,它要是病了,我也舍不得就那么叫它没了,肯定是要救的。我才不去辩这个破策论。”
张聪此时顾盼左右,见没人应辩,便说道:“要不,我来…”
他旁边的稻家家拽住张聪的衣袖,气鼓鼓道:
“臭聪明,你敢去,我也觉着救得应该,你敢去说不应该,我就三天不理你!”
张聪见状无奈道:“得,我家小姑奶奶下令了,我也没辙,你们可别怪我啊。”
众人之中一矮个的少年突然说道:
“你们啊~!遇到这棘手的事情便都畏首畏尾,还是我来吧!”
大家侧目看去,原来此人正是陆浩然,他也不等再凑一人同往,便只身往辩台上走去。
“你们龙嶙堂就你一人么,你一人对阵俩人会吃亏的。”
“我龙嶙堂出一人便足以!”
“好吧,那你们两堂学子便开始陈述自己的策论吧!”
只见陆浩然反掌抬手,冲着松山堂的两个姑娘客情道:“您抽中的甲签,您先请。”
于是松山堂的秋芷泪还礼罢了,转身说道:
“刘家女孩救猫实为博爱,花猫虽卑,但也为生灵,救之无过,此为我方主张。”
随后,龙嶙堂的陆浩然正色道:
“我方策论,费耗这许多银钱救治一只猫,不如用这银钱救人。此女行事实是荒诞。”
泪儿听闻辩驳道:
“非也,那猫算是她自己之物,花钱救治、保全财产也是本分。而外人与之不相干系,若要行善救济也在其后,岂能内外不分,先后乱序。”
陆浩然言道:
“这银钱不是甚多,但也不少,猫又不是她的同种同族,若能用来救治同种族的人岂不是更好,即使不用来救外人,这银钱不去救猫便省下了,挪做利己之用,说来也是为人用,不为野兽用,才是更佳的择选。”
泪儿此时盘算道:
“但这银钱又不是很大一笔,平常便是吃次馆子,也要一两银子出头,这不过是下七、八次馆子的银钱,若跟一条小生命来比的话,这银两若能给这小猫带来一次生机的话,花的也算值得!”
陆浩然朗朗道来:
“若我记得不错,房安城回春堂给人治病诊费一次才一钱银子,太仆寺平常医治牲畜牛马也就五分银子,那牛马皆为畜力,为主人劳作,得病医治应当应分;…
…可这花猫全属玩宠,被刘家小姐整日抱在怀里,想来逮个耗子也是不会,用十两银子救治,且本就为不治之症……
…这不是凭着一己执念胡乱浪费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