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贤婿
“才没胡说,你小时候就是爱哭,还都是被我削哭的,哼!”
这边刚挤兑完玉轩,紫穆又要捉过那边的山儿来,叫她一起跟家家学怎么玩儿这九连环。山儿趴在榻上吃着芸豆卷、眼睛正直勾勾着了迷的看着墙上水晶鱼缸里的‘朱顶紫罗袍’,被小姐姐就这么捉起来,那丫头真是老大的不愿意,之后被紫穆哄了半天,山儿这才听了她的。
有点儿胖嘟嘟的‘小郡猪’看着家家手上穿花、摆弄了会子那九连环,可看来看去怎么也闹不懂那环是怎么穿上穿下的,睁大眼睛挑着弱眉、一个劲儿的惊叹‘哎?!哎!!’,家家被她这么‘哎来哎去’的逗得禁不住的笑,手里的九连环也跟着乱颤。
突然山儿托着腮帮、嘟着嘴说道:
“好复杂哦,脑袋要爆咯!不干鸟…我要去看金鱼…”
此时,幼羽把一小碗瓜子仁让到陈亨手中,然后转头抱着要逃的小山道:
“山儿,你要是能把这九连环学会了,我就给你缝个布老虎哦!”
山儿闻听撒赖道:
“嗯…,我解不出来的话,羽儿也给我缝个啵…要不家家你帮我解出来好了,然后算我解出来的,好不好?”
家家笑道:“哎呀!还能这样啊,你这丫头可真能撒赖。”
张聪看着眼前松山堂的众人,摇头叹道:
“唉!真是不一样,早就听闻北明、西监两郡郡王都是高贤大德、宽厚仁慈,上行下效、影响两郡民生甚深,遂尔,两郡皆是民风淳朴、和睦友爱、贤良辈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北明郡世子、上京郡主亲和,西监郡官家子弟也是谦逊,小乙,你们松山堂真是好福气啊。”
陈亨忽然道:
“也不尽然,我们几家归我们几家,大势也都差不多少,天下的乌鸦怎么着来的?聪明兄弟,这东孟郡繁花似锦,也是逍遥之地,想来不会差那么多吧,让你如此感慨。”
张聪被玉轩拉到身边坐下之后,书生摇头哀叹,看着玉轩说道:
“等在学院里待的时间长了,你们自然就都知道了,不用我多说什么,唉唉!好人少。”
小乙见他哀叹,便知之前琦生给玉轩的‘鸣鹭恶人榜’属实,又见聪明这般人物,肯定和恶霸不是一路,就寻思着之后慢慢熟络,和聪明了解学院的秘辛怪谈之事,肯定有谱儿。
于是,小乙一乐,拉着张聪玩闹起来,先开心做朋友,他事回头再说。
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众人听着大福说着张聪刚写完的段子,嘻嘻哈哈心情愉悦,时间便如金梭般飞逝,待景色西沉,众人起身要结账时,稻家家从小二那儿要过账单,看了眼单子,便有点儿犯了难。
听月间里,玉轩几个费银共是一千四百多两,这对寻常学生来说,简直是笔巨款。虽说听小乙念叨,他们中有个土豪,可见着玉轩这北王世子便也非常普通,其他俩个男子穿着也不甚奢华,也不知他们能付得起账不。
稻家家转头去,看了看那边抱着小山闹玩儿的紫穆,琢磨着她家的‘古玥轩’就在隔壁,定能有钱付账。但紫穆虽富,可若让她付了帐,难说让几个男子脸上挂不住,有心给打个折,也不知到底打几扣折头合适。
一时间,此事竟把略见过些世面的稻家家难住了,她皱眉看着账单略有焦急,张聪见状过去看了眼,也皱起眉来。
“家家,咱们等会儿出去玩儿吧!你跟我们一起去啵!”此时,山儿拉着锦穗阁少东家的胳膊,不识愁滋味。
“哦哦,等我算好账啊…我算学学的不精…刚算错账了。”家家瑟声道,有些踌躇。
“稍等,我来帮她算算。不急,不急,你们先看会儿金鱼,出去就看不着这么好看的了。”张聪笑着帮衬家家,前来解围。
陈亨坐在旁边,见到他们小男女两个算起账来这般艰难,便知道了其中关节,于是踱到他俩身后,瞄了眼账单,然后轻轻一笑,拿出叠银票来,拍了拍张聪的肩膀说道:
“大家都叫我毛豆,你也叫我毛豆好了,我们就随着你家丫头管你叫聪明,怎么样?”
此时,张聪正拿毛笔跟草纸上誊账,合计着怎么折扣这账单,忽然听陈亨这般问,也没回头看,他神思还在账金的算计上,便有些支吾的回道:
“啊,毛…毛豆,哈哈,成,大家都相识甚欢,是也不必再拘礼俗规,嗯嗯!好得很!”
陈亨见他确实费心给自己打着折扣,于是痛快的说道:
“聪明,别算了,来,拿好了银票,散碎银子不用找了,打赏伺候桌前的小二和后厨就好。”说着毛豆递过去叠一千五百两的通兑银票,张聪拿到手里时,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家家惊道:
“一出手就是一千五百两啊,怪不得小乙哥叫你大土豪…”
陈亨挥了挥手中省下银票,笑道:
“小钱儿,小钱儿,这还有呢……况且,有的钱啊,该花就得花,洒金如雨银如风,他日复得万物亨,大伙儿说是吧?”
“哼,显摆什么,臭毛豆,谁叫你连我的账也付了,我们女孩儿吃的都算我账上!你家‘金身不败’,我家可也是‘金身不服’呢。”
说着,紫穆掏出七百两银票塞到陈亨手里。陈亨见状也不推谦,便就这样随紫穆的意思办了,如是收了那叠银票。
小乙闻听刚才那话深意,再琢磨前后事,心说:
‘啧,如此襄助,别是那位授意的吧。’
张聪见状,则道:
“服了、服了,今天才算见识到什么叫真人不露相,以后我就跟着你们混了,肯定有肉吃!”
待钱物两清,家家打赏完小二、后厨,拿着银票去交账,稻元斋听说女儿要去‘古玥轩’玩,便将付账的银票塞在女儿手里,笑呵呵的说:
“这就算奖励家家考上鸣鹭学院的喜钱了,自己留着买玩意儿玩吧!”
出来锦穗阁,山儿、紫穆带着大家去玩儿,陈亨、幼羽则另有打算,要回家探望长辈,小乙无意中得知了陈大少爷的身世,也放心了自己这位异姓妹妹的归宿,做陈大柏的儿媳,那还是错不了的。
话说幼羽爹爹骊晚山,小乙自小就喊他伯伯,那本是当朝从二品大员,曾也是房安城布政使司的右布政使,可由于性情刚直不阿,参奏上书某些官员贪墨、违纪犯律,经常得罪人,寒暑几载年年降级。
这会儿,一年里已经连降七级,被贬谪做了个经历司的经历,不过六品而已。
经历司俸薄,每月五十两银子的月禄,还要钞七米三,在房安城一家人吃穿度用、买书册、交租金,几乎不够,青竹巷的房子也被收了,现下搬去了南城的棚户街巷,日子越过越不灵。
还好幼羽娘亲不离不弃,从骊晚山年轻时便一路跟他清苦过来,膝下也就这个独女骊幼羽,幼羽从小便知世间冷暖、世态炎凉,甚是懂事,从不跟爹娘撒娇使性子,虽然羡慕其他女孩生活优越,但寒家出孝女,幼羽自幼便懂得持家艰难,从没有过分奢求。
小乙在古玥轩门前,和幼羽、陈亨匆匆聊过,才知他俩家怎么结的亲事,原来这还跟自己师父阎王恨官谷有些关系。
原来,骊晚山一直对女儿的处境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总觉得亏欠女儿甚多,自己这性情使然,总怕有一天,得罪人到底,要被贬到没品,到时连累女儿便是今生最大的遗恨。
于是,两年前他就听了官谷的劝,于自己还有些底气时,给幼羽寻了这门亲事,想给幼羽留个后路可退。
骊大人原先在西监郡盐课提举司为吏,拿捕霸占陈家盐井的黑心盐商,督办背后赃官,给陈家挽回盐井收益的损失,协调官家采买陈家产出的食盐,与陈亨父亲陈大柏交往甚密。这些年自己官运阻滞,陈大柏财运亨通,两家倒也没断了来往。
陈大柏听到骊晚山连年被贬后,忆念当年骊晚山对自己有恩,更是对他不离不弃,近两年来,两家人常常走动,由于官谷和骊家相熟,陈大柏自然也成了官谷的好友。
如此,几家人逢年过节相聚之时,官谷做媒便有意提起,让骊晚山将独女许给陈大柏的长子,酒席上的说笑半真半假,他本踅摸着陈大柏会婉言相拒,可没想到陈大柏不忧反喜,答应的痛快至极。
原来是,陈大柏想着自己家从没出过个读书人,见幼羽这孩子从小就勤俭持家,温淑贤良,将来等幼羽过门生了子孙,由这样的娘亲教导出来的孙儿必是高才,所以打俩小孩定了亲事,陈大柏便对幼羽甚是疼爱,照顾有加。
从此,骊晚山也遂了心愿,更难得的是,这两个小儿女间也都互相爱惜,一见倾心。陈亨爱幼羽温柔、贤惠、聪颖;幼羽爱陈亨心好、耿直、精明、担得起职责,几年来虽聚少离多,俩人却也没生二心,一直相惜相守,实在是天作之合。
申时二刻这会儿,陈亨倒是紧张的要死,他提着小山分出来的两包酱丁包子,和羽儿从‘锦穗阁’买的一堆点心小吃走在路上,正红着脸让幼羽给他整理着衣帽,活脱儿一刚娶了亲的新姑爷。
“瞧你这乱七八糟的,平常自己也不在意些。”幼羽看陈亨帽歪领斜,又好气又好笑,不禁给他打理了起来。
陈亨嗨道:“嗨,听你说今天要带我回家看岳翁、岳母,我还特意打扮了打扮。怎么还是乱七八糟啊!…”
幼羽嗔道:“邋遢鬼,哪儿像个大家的公子呀。”
陈亨叹笑道:“什么大家公子,我家那些钱都是靠劳力赚来的,我从小就下地干活,洗衣做饭、照顾弟弟妹妹,之后跟着我爹东跑西颠,撑死算个地主的儿子。”
幼羽倒较起真,说道:
“穆穆提起的那个‘金身不败’的雅号怎么说的?这倒是不假吧。”
陈亨唯恐幼羽从紫穆那张不靠谱儿的嘴里,听出什么歹势来,赶紧解释道:
“听那调皮的丫头胡说呢!净瞎传些咸的淡的,我家是有点儿闲钱,不过还不是托了华王爷的福,哦不对,王爷怹老人家被贬了,现在是西柏公…还不是托了怹老人家的福,减租减税,还推了节粮定额的政略,我们家这才发起来……
…我陈家就是地多,原先地都荒着,这些年赶上政略惠农,这地也越种越有劲头,西柏公还打通商道让西监郡富裕的粮食往其他三郡售卖,这好米好面也都有了好价贯,糙米粗麦贱价卖了,也都能供上各郡贫寒人家的度用……
…南陵郡偶遇个饥荒现在也不怕了,我们的米面说送过去就送过去…”
羽儿闻听却还撅嘴,嗔怪道:
“我爹真是白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