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千年蝙蝠
乌芍顿了顿说：“那么现在该干什么呢？”
周义不假思索地说：“求芍姐救我出去！“
乌芍见他孺子可教，当即给予嘉许，说：“好说，你算是通情达理了。刚才我用尾巴缠住你脖颈救你，并非有意折磨你，而是姐姐我不喜男子触碰我的身体，恐轻薄于我。”
周义心想：“顺着你就是通情达理，不顺着你可就倒霉了。你这么厉害，哪个男人敢轻薄你，敢自寻死路？”便提醒道：“那我们怎么逃走？”
“这家公司是天下教的一个生化研究基地，被他们的哨兵发现很正常。只要逃出那道围墙就行，这么晚了，一般都是低等哨兵值班。”乌芍说。
“天下教的生化基地？还有哨兵！”周义说。
“你自然是很难看到，我却嗅到一丝人类的尸气，在那个角落，还有那个。”乌芍向两个漆黑的墙角指了指。周义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墙角黑暗的阴影，问：“尸气？死人的气味吗？”乌芍点点头。周义一阵发毛，问：“死人怕什么？还能有僵尸不成？”
“僵尸？差不多吧。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乌芍不耐烦地说。
一句“走吧”，乌芍一把提起周义后衣领，脚尖在楼顶一点，从楼台一角纵身一跃，借力向斜下方飞去，腰中的皮带如一条灵动的黑蛇一般，缠住楼台栏杆以作缓冲的拉力。周义毫无征兆地从七层楼飞下去，耳旁生风，本想惊呼一声，结果声音被恐惧压住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觉自己就要被摔死了。围墙足有四米高，乌芍提着周义从楼台斜斜飞向墙头，想脚踩墙头卸去大半冲力，将近墙头的时候发现四五道细钢丝横在墙头上，拦住去路。乌芍腰后的皮带乃是豹尾，能随心意长短变化，此时，豹尾用力回弹，乌芍和周义落在墙内。
周义只顾大口喘息，惊魂不定。乌芍低声说：“墙上居然还有电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是了，进来的时候，我空身一人，一跃远远高过电网，所以没留意。大意了，要是一般人，早就触电而亡了。”
周义几个喘息已过，心神渐渐安定下来，正待乌芍思考怎么跃过围墙的时候，看见围墙的阴影里有几个更黑的黑影蠕动起来，惊恐地说：“芍姐，那个墙角有东西！”
“早就看见了，来得正好，我正愁墙上的电网呢。”乌芍对周遭情况早已看得清楚，只是五六个尸兵，造成不了威胁。
两个角落里共走出六个尸兵，尸兵站在路灯下，面容枯槁，死气沉沉，对周义和乌芍以成合围之势，没有说话，只有低吼声，也许是粗重的喘息声，阴森森的。
周义在清水别院经历了一遍生死，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见这阵势，也不免胆战心惊。
六个尸兵分作三组，两个一组从左右前三个方位张牙舞爪攻来。乌芍毫无惧色，提起周义，向前一跃而起，两脚踢开两个尸兵。乌芍和周义跃过尸兵落地时，豹尾已拦腰经卷起一个尸兵，豹尾一甩，将尸兵扔向墙头电网。一阵火花爆裂声过后，电网被冲开一个豁口。乌芍带着周义纵身一跃，左足在豁口一点跃过墙头，加速向丛林中飞去。周义像做过山车一样，觉得惊险又刺激，在身体飞向最高点即将落下的时候，看见乌芍的豹尾甩向前方并卷住树干，如荡秋千一般，摇荡前进。
就这样，像人猿泰山又像蜘蛛侠，在错综复杂的山林里大概飞行了一公里，乌芍提着周义落在一块山腰的平阔的草地上，旁边便是山路。站在大地上，周义心神方觉是稳住了，深吸一口山里的新鲜空气，看见西天山头上的月光下山林影影绰绰，像一层层海浪随风涌动，山下远远有一束灯光在路上前行，看样子是一辆电动三轮车在赶夜路或是赶早路，便问：“芍姐，我可以回市区了吗？你也该回家了？”周义忽然想：“芍姐是豹子，不知她住在山中还是市区呢？”
乌芍静静地站立，豹尾已经收束在腰中，目光看向来路的一片树林，不言不语，山风中秀发丝丝飘动，黑色的外衣也随风摆动。周义也安静下来，想是乌芍在思考问题，于是也看向那边几棵树，那几棵树也是寻常的杨树或者白桦树之类，树干粗壮挺拔，树身约莫二十米高。唯一让周义感到奇怪的，是在其中一棵树的上半身一根粗枝上挂着一件沉甸甸的东西，那东西像一包衣服，看似很重，随风飘动的动态却又很轻。
乌芍哼一声，说：“既然跟来了，躲躲藏藏，不敢现身么？”
周义不知乌芍在跟谁说话，忽然看见那棵树上悬挂物件的树枝猛地一颤，那物件好似一只大雕窜向空中，向他们这边迅速飞来，然后翅膀一张戛然而止，两脚一顿，稳稳钉在地上。那大雕距离周义五步之遥，周义看见那大雕收回翅膀一个转身，其身体在一转之间，形状变化成一个妖娆的中年女子，披着深红色的披风，蓬松别致的红发，浓重的胭脂红眼影和唇色，脸型长而瘦削，指着乌芍厉声问道：“小妮子，你竟敢偷入世昌公司，还救出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你为世昌公司做事，就是天下教的人！”乌芍回应。
“你知道天下教？你是什么人？”那中年女子问，声音凄厉。
乌芍冷冷哼了一声。周义心知不求这位芍姐，她就是这副态度，不肯回答的。
那中年女子大喝一声：“让老娘来收拾收拾你！”飞身向前，身法迅捷，一手五指箕张探出直取乌芍面门，红色尖利的指甲在月光下闪烁红色的光芒，接连五招不离乌芍面门，攻速极快。中年女子见对方并未出招抵挡或者反击，只是左右闪过，心想：“我这一招五福临门，一般人一招毁容乃致毙命，二三流高手即便不受伤也要出手格挡，这个小妮子身法比我招数还快，居然悉数躲过，当真匪夷所思！”当即退回原地，不敢大意，问：“小妮子身法不错，居然能避过我的攻招，不知是何方高人哪？”声音不再凄厉，仍是一副倨傲的姿态。
乌芍哼一声，不回答，反而问道：“你又是哪路高人哪？居然为天下教做事？”此前早已嗅探到这中年女子的气味，虽然她极力掩盖，还是在运功飞行的时候泄露了气味，知道她是妖类，居然混迹在天下教里，一定是背叛了妖族。
那中年女子没有接话，似乎有隐衷，不便直言。此时，那中年女子身后的树丛中由远及近一阵阵窸窣耸动，忽然两个人跳出来，站在她身后。周义细看两人，两人体格高大，四肢奇壮，野蛮有力，只是脸色绿黄，表情怪异。一个嘴巴奇大，嘴角开裂，要是没有两只耳朵挡着估计能开裂到后脑勺，黄牙几颗支棱在嘴唇之外；另一个脸型宽大，头发凌乱而稀疏，全身皮肤粗糙，如蟾蜍一般。周义见这两人的形象，说不出的恶心和恐惧。
“上，杀了这小妮子，这小娃子留活口，我还要交给老荣。”那中年女子一挥手，两个怪人从中年女子身后分开两路进攻乌芍。
乌芍一边应付进攻，一边说：“你果然为天下教做事，居然驱使鬼兵。”两个鬼兵拳脚上并没有多少武功套路可循，仅仅是一身蛮力。一个鬼兵乃是天下教的邪门法术——御鬼术，利用法咒召唤恶鬼，俯身人体，人体变化为恶鬼模样，并拥有恶鬼的力量，一个寻常鬼兵足可等于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死到临头，还在啰里啰嗦！看招！”中年女子一跃至空中，身后的披风张开如一双翅膀扇动给予身体浮力，披风一张一合，朝乌芍直冲过来，使出一招福从天降。
周义躲在一旁，看见那中年女子在乌芍上方发出无数攻招，尽是看不清楚的手臂残影，而乌芍一边回击两个不停骚扰的鬼兵，一边格挡中年女子的攻招。周义在紧张的情绪中自责：“我真是无能，三个人联手欺负我的朋友，我却只能躲在一边，无能为力，真是近乎无耻了！”焦急地直跺脚，四下寻找可以参与战斗的武器，见地上有两个鹅卵石，捡在手里，大喊一声：“芍姐，我来帮你。”用劲扔向两个鬼兵，一个鹅卵石打偏了，另一个打在一个鬼兵胸口之后弹开落在地上。被打中的鬼兵浑然不觉，依然对乌芍左右挥拳进攻。
两个鬼兵被乌芍打退之后，立即攻上来，死缠烂打，扰乱乌芍心智。
中年女子仍在空中进攻，其福从天降的招式共分三招，降灾、降祸、降疾，降灾攻人头顶要害，致人死命；降祸攻人项背脊椎，让人瘫痪；降疾专攻腹中五脏六腑，使人身染重病。
乌芍应对中年女子的无孔不入的招数和两个鬼兵骚扰渐渐感到吃力，防守多于进攻，没有施展看家本领，意在保留，怕自家武功暴露身份，但是对中年女子的武功路子虽已大致了解，心想：“这个妖擅长爪法，应是空中猛禽一类，看她这功力起码千年道行，她这手功夫路子却好像听说过。难道是她……”当即口中念道：“妄福妄福，虚妄且无；有福不至，无祸自逐。”
那中年女子听后心中一惊，立即翅膀一扑，向后翻身落下，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独门武功心法？”喝退两个鬼兵，两个鬼兵便乖乖退回她身后僵住不动。
乌芍心想：“果然是她，这一手妄福爪的确是她独门武功，她不是被妖王处死了吗？”便说道：“福飘雪，当年的叱咤风云的妖族护法，怎么背叛族类，到天下教为虎作伥？”
那中年女子名叫福飘雪，是一只千年蝙蝠，当即说道：“妖王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我背叛他，对我处以极刑，天可怜见，我濒死之际被天下教所救。小妮子，我虽是妖类，可不敢背叛族类，我只是憎恨妖王九尾狐，你不要信口雌黄。”略一沉思，问：“你到底是谁？”然后目光瞥向周义，追问道：“你也是妖，怎么跟一个人类小子厮混在一起？”
乌芍脸上一红，说：“你不要胡说，我救这小子自然是有原因的。你练功的法门，我也是偶然听到我哥说过。”
福飘雪恍然大悟，说：“你是先王公主——”当即便要下拜。
“停，别再提什么公主不公主。我父亲已经仙逝，受妖族各族排挤，我哥和我偏安一隅，妖王不来管束，已算庆幸大吉了。但也不至于叛离妖族，依附邪教，受人驱使。”乌芍怅然述说，但说到福飘雪背叛妖族委身人类，愤恨之意显露。自古以来，人鬼仙妖界线泾渭分明，向来争斗多于和谐，如若跨界交好，将被同族视为异类并打压排斥。
“人类对我有救命之恩，知恩不报非君子。我这手妄福爪拜先王亲自创制和传授，先王之恩不敢忘。先王虽然已薨，如今见到公主如见先王，公主如有吩咐，属下……我自当赴汤蹈火。”福飘雪慨然说道。
乌芍皱了皱眉头，说：“以后不可再这么称呼我，今非昔比。叫我乌芍就行。我也没什么吩咐，只是这个人类小子，我自有用处，别找他麻烦就行。”
“是，公……乌芍姑娘。”福飘雪毕恭毕敬说罢，弯腰后退两步，脚尖一点，身体后仰倒飞而起，翅膀一翻调正身姿，瞬间消失在山林中。两个鬼兵也随之钻入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