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熟悉的街道
裴珠泫不出门的时候，每天的清晨和黄昏时刻，李成林都会在这条放学路上走一走。
今天终于从首尔回来，他没有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而是从学校的位置下车，独自走了回来。
星门的动作很快，沿途几处他重点关注的位置都已经开始了装修。
公园内的新设施也同样出自他手，只是时间上要更早几天。
这个公园见证了李成林和裴珠泫的许多笑容，他希望它能继续见证更多人的笑容。这是他在那个旁观秋千旁的故事时下定的决心。
走到长椅熟悉的位置坐好，吉他搁置在身旁，李成林捧着手中的塑封合约书，望着不远处的孩子们怔怔出神。
妈妈朴美慧带他出门的那一周，他看过了许多普通人的爱情。
急诊室的相拥而泣，商品街街头的甜蜜笑容，白发苍苍的夕阳之恋，以及两小无猜的喜欢……
那些拥有着爱情的人们各自书写着自己的故事，每一个主角都有不同的身份。
他大概明白了妈妈的意思。
迎着和煦的晨光，李成林长舒一口气，靠着长椅粗糙的身板，缓缓放松了身体。
……
宣告李成林回归的钢琴声准时响起，趴在窗台的裴珠泫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轻柔的曲调听不出特别的情绪，楼上楼下的二人心中是相同的平静。
很快，钢琴声结束，裴珠泫习惯性的打算闭上窗户时，动作却被紧接着响起的吉他声打断。
“是何时开始的呢”
“一看到你，就感觉是一种命运”
“像夜空中的星在发光一样，长久的在我身边吧”
“名为你的诗，每当浮现在我脑海”
“都想背诵下来，好让我能记住你”
“当悲伤的夜来到，我会把你守护”
“听到我的心声了吗？”
纤细的手指顿在窗框，裴珠泫的身影静止在了窗前。
温柔的歌声深情细腻，隔着长远的宁夜，她仿佛看到了李成林的脸，仿佛看到了他深邃的目光，紧紧凝在自己身上。
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裴珠泫重新推开窗户，翻身坐到了窗台上。
扶着墙壁，她微微探出身躯。在楼上熟悉的位置，李成林的目光穿透夜色，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脸庞。
“在过去的季节里，我的心不曾改变过，你知道吗？”
“只要有你那凝视的目光，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天各一方”
“但只要是你，我就能够等待”
“就算时间流逝，我也会站在这里”
“请你不要犹豫……”
修长的手指最后拂过琴弦，振动的尾音逐渐随夜风消散，只留下楼上楼下的他们仍旧对视着彼此。
看着裴珠泫明显消瘦的脸庞，李成林心头抽动，语气却仍旧温柔：“好听吗？”
“……”
夜风划过，裴珠泫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挺好听的。”
“这首歌的名字……”李成林笑着说道：“是《All about you》哦。”
俏脸重新转向了李成林，裴珠泫轻蹙着眉头，双眼中满是认真：“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雪花悄然飘落，李成林呼出的热气化作白雾，炽热的爱意随着水雾，无声弥散在了夜空中：
“特别特别喜欢你。”
……
一夜静雪，卧室的窗棂被雪花妆点。
平日透亮的玻璃被浓浓的雾气覆盖，遮断了裴珠泫望向窗外的目光。
身体拥着被子紧紧蜷缩着，有些着凉的裴珠泫吸溜着鼻子，双眼定在窗角的冰花上，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许是映雪的光亮吸引了她的兴趣，又或者是屋外的雪景勾引着她的好奇。
虽然着凉的身体被被窝的温暖引力牢牢锁定，若有若无的疲惫感也在努力劝说着她放弃。但望着模糊的窗外世界，她还是想出去走走。
拿定了主意后，裴珠泫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摆脱了温暖的被窝。
赤着脚拉开衣柜门，被裴妈仔细收纳好的衣服整齐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不知是裴妈的有意还是无意，那件和李成林同款的黑色风衣，连同那条红色的围巾一起，安静的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看着熟悉的搭配，裴珠泫沉默的站立着。
也是在这样的雪后，她曾经穿着这身熟悉的衣服，在那个熟悉的公园里，和他安静的起舞过。
“里面穿的厚一点的话，穿大衣出门也是可以的吧？”
“只是因为它穿起来比羽绒服轻便而已…才不是因为其他的……”
自言自语的说服着自己，遂着内心莫名的直觉，裴珠泫的手直直的伸向了大衣。
“这么冷的天，就别出门了吧？”
客厅里，裴妈的小憩被卧室门打开的动静打断。
看着全副武装的准备出门的女儿，裴妈站起身，语气很是担忧：“雪地路滑，你又刚刚着凉……”
“没关系的，妈妈。”
嘴巴埋在围巾里的裴珠泫声音有些发闷，迎着妈妈的担忧目光，她努力张开手臂，展示着自己大衣之下的厚实穿搭：“我穿了很多，不会冷的。”
“可是……”
“我会小心一点的。”
裴珠泫认真的看着妈妈，主动握住了裴妈的手：“我会注意安全，也会很快回来的。”
见女儿心意已决，裴妈也没有再阻止，只是无奈的叹着气：“好吧。别走太远了。”
……
驻足在街道拐角处，裴珠泫看着向各个方向延伸的雪路，一时不知道该向哪迈步。
向前直走，途径公园，尽头处便是她和李成林的母校。
向右或者向左，一方通向爸爸的工作地，一方通向游乐园。
大雪覆盖后，长街上的各个商家都在忙碌着扫除门前的积雪。
思索中的裴珠泫目光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注意力很快被不远处熟悉的背影吸引。
四十岁出头的男人背影佝偻，扫雪的动作受制于异于常人的瘸腿，在雪地里的移动总是有些僵硬。
凝目看向了男人的肩背，裴珠泫下意识的看向了他身旁的店铺。
熟悉的装潢，熟悉的鱼饼招牌，就连那道忙碌的身影也几乎一模一样。
脚步不自觉的迈动起来，鼻翼间的香气随着距离的拉近突破了其他食物气味的干扰，在裴珠泫的嗅觉中愈加清晰。
“全叔叔……”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忙碌，裴珠泫口中的全叔叔动作一顿，转身看向了她。
经久未见，裴珠泫的口鼻又都隐藏在围巾中，全叔叔一时没有分辨出来人的身份：“你是……”
拉下围巾，裴珠泫露出整张脸，再次轻声开口：“好久不见了，全叔叔。”
“哎一古！是珠泫啊！”皱着眉仔细辨认一番后，全叔叔眼睛一亮，惊喜的丢下了扫帚：“几年不见，叔叔都要认不出来了！”
激动之下的双手有些无措的在裤子上搓弄了一番，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女，热情的招呼着：“外面冷，你先进店里坐。”
“这么多年没见，得再尝尝叔叔的手艺才行！”
……
从鱼饼店里走出时，裴珠泫摸着有些撑的肚子，精神还有些恍惚。
这家鱼饼店是她和李成林时常光顾的店家，店主全叔叔虽然身体残疾，但为人友善，对他们这些小朋友也总是热情。
印象中，全叔叔的母亲在李成林出国的前一年病重，这家鱼饼店也在不久后就彻底关门。
可是……
“成林的慈善基金一直有资助我们，你林奶奶的病前年就康复了。”
“不久前，成林打来电话，替我重新盘下了店面，作为基金新年项目的一部分，希望我能重新回来……”
“不只是我，你顺着这条街继续往前走，路上还有不少惊喜呢……”
惊喜？
想着全叔叔的话，裴珠泫皱了皱眉，双眼顺着街道延伸的方向看了过去。
文具岛、玩具店……
还有……
色彩缤纷的气球在瑟瑟寒风中倔强的挺着圆润的胸脯，纤细的白色挂绳连接在门店招牌下的灯柱上，引导着裴珠泫的目光。
“春花点心坊”，那里就是每年准时给她送来生日蛋糕的地方。
可是原来的店主不是因为经营问题把店铺转让了吗？这里应该是家新的蛋糕店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
四下观察着街道布景，原本随着时间流逝定格在记忆里的场景重新开始流动，裴珠泫的疑惑和茫然也越来越深。
带着好奇和隐约的期待，裴珠泫顺着这条上学路，有些急切的迈动着步伐。
中午的放学时间很快到来，一路在雪地里欢笑的孩子们结伴而行，没人注意到裴珠泫沿着店铺门面的沉默又快速的步伐。
逆着放学的人流，裴珠泫看着那些与曾经的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们，同李成林一起上学放学的记忆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很快，熟悉的校门出现在视野。
老态更加明显的门卫大叔正笑呵呵的送走最后一对离开学校的孩子。校园变得安静下来后，他才带着满足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值班室中。
“肚子好饿啊。”
牵手并肩的男孩女孩没有留意到一旁凝视他们的目光，女孩揉了揉咕噜作响的肚子，有些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妈妈说我吃的太胖不健康，最近都不许我吃零食了。”
“哎呀，每天都要走路回家，吃的东西在路上就消耗掉了。”
男孩满不在乎的摇摇头，嬉笑着捏了捏女孩的侧脸：“再说了，我们小敏可爱极了，一点都不胖！”
“嘿嘿。”女孩傻乎乎的咧嘴笑着，本就轻快的步伐更加雀跃了起来：“那我们去买一份鱼饼吃吧！早上路过的时候我就馋了，实在是太香了。”
“好呀！”男孩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有好多零花钱，今天我请你吃！”
“……”
并肩的背影逐渐拉开了同裴珠泫的距离，午间的温暖阳光洒在他们肩头，逐渐模糊了他们的背影。
“成林……”裴珠泫喃喃着，透过融化在阳光中的两人，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他们。
曾经的他们，真的只能留在她的记忆里吗？
踩着两个孩子留下的脚印，裴珠泫悄悄跟了上去。
许多次重复在她和李成林放学路上的故事，在新的孩子们之间一次又一次的上演着。
曾经常去的文具岛外，好奇的孩子们正聚精会神的在新品中挑选着。
鱼饼店里，热腾腾的白雾携着甜蜜的香气，在孩子们的口水中四处飘散。
熟悉的街道宛若重新上演的舞台剧，嘈杂的人声和各色香气穿梭在舞台各处，背景是凌乱却温馨的雪地，和旧时模样的长街。
走在像是直接从记忆中跃出的街道上，越发感到恍惚的裴珠泫不自觉的出了神。
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跟丢了目标，她只盯着脚下不远处的路，在回忆的思索中本能的行走着。
楼道出现在脚下，台阶却没有打断裴珠泫的思绪。
顺着楼梯一路上行，自家的房门却被抛在了身后，无声的注视着裴珠泫继续向楼上走去。
楼道窗口中透过的阳光划过她的眼角，被晃了眼的裴珠泫停下了脚步。
楼上楼下的两扇房门本就相像，阳光中模糊的视线也没有留意到门牌号的异常。
家里有人，裴珠泫出门时便没有携带钥匙。
没有仔细分辨门牌，裴珠泫抬手敲了敲门后，便再次低头陷入了沉思。
……
“啊切！”
有些郁闷的揉了揉鼻子，李成林放下锅勺，小心的把炖着汤的锅挪到了一旁。
大邱的温度随着一场大雪再次突降，每夜都要迎着夜风弹唱的李成林不出意料的中了风寒的招。
为了不让感冒影响到嗓子的状态，李成林每天都要煮姜汤喝下，用以驱散寒气。
可惜，三天来姜汤实在没少喝，可嗓子的状态仍旧不断变差。
看着面前冒着新鲜热气的汤锅，李成林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
不能用最好的状态给裴珠泫唱歌，他实在有些不开心。
“咚咚咚”
“来了！”
下意识的以为是楼下的裴妈找他有事，厨房里的李成林匆忙放下了盛了一半的碗，却突然想到同样着凉的裴珠泫也可以喝些姜汤，又急匆匆的盛了起来。
敲门的动作没有得到响应，裴珠泫只以为妈妈正在做饭，下意识的再次敲了起来。
可是，未等她的指节从门板离开，多了一位数的门牌号终于被裴珠泫发现。
意识到自己敲得是谁家的门后，裴珠泫猛的回过了神，大脑却在惊吓中变得空白。
门内的李成林小心翼翼的端着还有些烫手的碗，在敲门声落停的同一时间推开了房门。
彼此都意料之外的人影互相出现在对方面前，得到的是同样空白的大脑。
突然闯入眼帘的熟悉脸庞一瞬间接上了裴珠泫的回忆，脑海中记忆的电影随着余悸的心跳越放越快。
注视着那双讶然却仍旧温柔的眼眸，裴珠泫的脑海忽然流出了一段回忆。
开口的动作无比流畅，语气也是那样自然。
“你好，李成林xi。”
“我是裴珠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