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稻草
“呜呜呜……太蠢了，太丢人了，椿绘，实在太丢人了！”
浅山椿绘回到家，将自己关进房间，丢到床上，脑袋埋进被子里，两条腿反复拍打着柔软的被褥。
实在太丢人，第一次见面就露出这样的糗态，一定在古川同学和那两位漂亮女生心里，留下很糟糕的形象了吧？
“呜……”
她抱着枕头用力蹭了蹭，缓了好久，才将这份羞耻感勉强收起。
不要紧的，椿绘。
她告诉自己，哪怕初印象再糟糕，也可以在以后弥补。现在重要的、必须要做的，是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好好努力，然后在期中测试时取得足够的进步。
浅山椿绘深吸口气，猛的坐起，双手用力搓搓脸颊，没去管散乱的头发，在书桌旁坐下，打开台灯，拿出数学习题册。
目前状况很糟，但不要紧，转机已经到来——比赛现在才刚开始呢！
她会像圣斗士打败敌人，保护雅典娜那样，一举击败考试，保护爸爸妈妈的笑脸！
就从数学题开始！
浅山椿绘斗志昂扬，攥紧了只有在家里才会用的、绘有精致图案和小坠饰的自动铅笔，脑海中盘旋着不知名字的激越乐章，脸颊微红，眼睛里似乎有着汹涌火光。
她看向习题册中的经典大题——时常在试卷中担任最后一题的题目。
比赛，现在才真正开始呢！
十分钟后，
浅山椿绘蹲在地上无声抹着眼泪。
圣斗士总是会爬起来，给予敌人最后一击。动漫中的主角在被逼入绝境时，也会迎来爆发，最终解决一切。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的出来，但数学题除外。
浅山椿绘这时才意识到，她记得的一直只是前半句，可后半句才是现实。
冰冷、残酷、无可更改的事实。
明明记得公式，明明这道题很熟悉，明明清楚的知道自己遇到过类似的题目，记得老师在黑板上讲解过……
可是她为什么就是想不起该怎么做？
也许是思考的时间太短了，没错，一定是这样。这样可怕的一道大题，怎么可能只十分钟就做出来？
浅山椿绘重整旗鼓，坐回书桌旁，拿起笔，再次向那道只写了个“解”字的难题发起进攻。
……十分钟后。
浅山椿绘无能为力地垂下手，干净的页面上，仍旧只有一个工整的“解”字，孤零零陷在印刷字体的包围中，看不到突围的希望。
少女蜷缩在椅子上，抱着双腿埋下脑袋，任由苍白的灯光如水般自头发上滑落。
她感知着脸颊处湿润的温热，感知泪水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凉凉的划痕。她不敢哭出声，房间的隔音向来不好，哭声太大一定会被听到，于是只发出压抑的、细细的啜泣声。
十七岁的浅山椿绘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觉得自己辜负了爸爸妈妈的期待，觉得自己注定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只能成为可耻的负担。
她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并对自己活下去是否真的有意义产生怀疑。
回忆再次汹涌而来，近乎冰冷的剥出十七年人生中所有的不堪，一一摆放在她的灵魂之前。
她想起中考成绩公布后，客厅内的沉默和最终的叹息。
想起爸爸半夜醉醺醺回来，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却勉强笑着让母亲不要担心。
‘钱已经凑够了，椿绘可以去日比谷上学，放心吧。嘘，不要吵醒她，明天再告诉她这个惊喜。’
她想起自己始终不如人意的成绩，想起妈妈从最初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不要紧，下次努力就好，到最后的沉默不语。
想起被自己藏在床下，最后又咬牙丢掉的一张张画作，想起那些被自己封存的画笔。
想起自己劝诫自己的话语：椿绘，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明白学习和成绩的重要性，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再在这些没用的画画上耽误时间了。
浅山椿绘不自觉抱紧自己，她忽然感觉很冷，感觉自己在坠落，四周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仿佛无止境的向漆黑渊底坠落。
“我相信你可以，浅山同学。”
“我可是全校第一，难道我还能出错不成？”
黑暗中忽的有声音响起，一束光芒乍现，照亮少女茫然的眼睛。
古川同学？
她恍惚间回过神，下意识回过神，如同抓着最后的稻草一般，拒绝坠落，开始上潜，上潜，直至冲出水面。
对啊，怎么忘记古川同学说过要帮我了，他这么聪明，一定能帮我打败可恶的数学题！
浅山椿绘抬起头，看着台灯下习题册上孤零零的“解”字，在心中小声道：“不要怕，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一定可以救你出来。”
她站起身，抓了毛巾擦擦脸，吸吸鼻子，忽的想起古川佑约她一起去海洋馆的事情。
要和妈妈说一声才行。
浅山椿绘合上练习册，来到门边，抓着门把手，又忽的顿住。
不行，不能就这样出去……浅山椿绘松开门把手，拿出镜子，先是整理下乱糟糟的头发，又仔细确认自己的眼睛是否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妈妈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再让她担心。
还好还好，应该看不出来。
浅山椿绘稍稍松了口气，看着镜子里怯生生的少女，大大的眼睛眼角微红，皮肤白皙，像是某些精品店摆放的精致娃娃。
加油，椿绘，你可以的。
她放下镜子，深吸口气，露出笑容，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出。
“妈妈，朋友约我明天一起去海洋馆，可以吗？”
……
“海洋馆……海洋馆里都有什么来着？海豚？白鲸？带鱼？”
古川佑想了想，觉得带鱼应该是没有的，这种美味应该红烧了出现在餐桌上，而不是什么海洋馆。
他忽然来了兴致，打开电脑，搜索和海洋馆有关的信息，并顺便看了下东京海洋馆是否需要提前预约。
答案是不需要，这很好，更好是学生可以半价。
看来去的时候要多拿一张学生证。
古川佑想起什么，拿过手机，凭着记忆输入浅山椿绘的line账号，发送了添加好友的验证信息。
‘我是古川佑。’
验证很快通过。
浅山椿绘：古川同学？有什么事吗？
古川佑：璃子明天临时有事，所以去海洋馆的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你看是另约时间，还是明天就可以？
这次消息迟了很久才回复。
浅山椿绘：明天吧，另约时间的话……我有些担心。
她没说担心什么，古川佑猜测她担心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另约时间”。
浅山椿绘在“被失约”这一方面很有经验。
古川佑：了解，那明天按时汇合，记得带学生证，海洋馆可以半价。
浅山椿绘：嗯嗯，我记下了，古川同学，明天见。
古川佑：嗯，明天见，晚安。
古川佑收起手机，本以为对话到此结束，然而当半小时后他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又有新消息发来。
浅山椿绘：晚安，古川同学（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