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郑海睿
自打燕王的鬼骑屠了锦州城,锦州更名为幽州。
这人命好像就越发不值钱了似的。
他见到那些逃难的流民,像是一茬茬枯死的秧苗一般,今天死一茬,明天又死一堆。
也不知怎的,郑海睿原本在玄女镇作威作福的愿望好像有了变化。
这他妈人都快死光了,他还能作威作福给谁看?
于是他开始散财、施粥,救活了一些人。
这些人在玄女镇安了家,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喊一声郑老爷。
郑海睿一个贼寇出身,何曾被人这样尊敬过?
他开始慢慢经营这个镇子,甚至还娶了个难民中的女子,在这里开枝散叶。
眼看着玄女镇就要好起来了。
可他差点忘了,玄女镇真正的主人是玄女娘娘……
而他郑海睿,说到底就是娘娘手下的一条狗,让他咬谁就得咬谁,让他吃屎他就得吃屎!
玄女娘娘今天突然来此,又传了信要他准备童男童女。
郑海睿不敢不遵从。
他现在有了家室,不再是混不吝的光棍一个了。
看看面前那傀儡般的壮汉和美妇就知道了。
他不想让自己婆娘娃儿也变成这样……
所以,郑海睿没有一丝犹豫跪了下来,颤抖道:
“娘娘说笑了,玄女镇是娘娘的玄女镇,海睿只是一只看家狗而已……”
白云笈深深地看他一眼:
“郑海睿,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
“可不要起了什么人该有的心思。”
“不听话的狗,还不如一条死狗。”
“你说呢?”
郑海睿跪在地上,颤抖更甚,头也埋得更低了。
“海睿不敢…海睿不敢……”
白云笈轻声笑了笑,又问道:
“听说你前些日子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小子。”
“怎么不带出来让我见见?”
闻言,郑海睿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娘娘,你什么人,自己心里没点数?
我怎么敢把老婆孩子带到你面前?
于是战战兢兢道:“婆娘跟我吵架了,正置着气呢…带着娃儿出去采买了。”
白云笈也没有深究的兴趣。
只是淡淡问道:“童男童女在何处?”
“就在柴房……”
白云笈看向壮汉和美妇两个傀儡,吩咐道:
“守在宅子门口,若有人擅闯,杀!”
而后转身便进了柴房。
待两个傀儡出去守门,只剩下郑海睿一个人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柴房中光线昏暗,正中间一只木桶,旁边绑着一对瘦弱不堪的少年男女,已经昏迷不醒。
白云笈瞧了瞧,有些不满。
她现在体内道行错乱,靠阴阳房中术找人行房事也平息不了。
需得沐浴童男童女的精血,才可缓解恢复。
只是…面前这一对童男童女太瘦了!
身上的精血也不知够不够用。
要是还能再养肥一点儿就好了。
不过,时间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掏出两张黄符纸,分别贴在这童男童女额头。
手指一插,又在他们喉咙处分别插出一个血洞。
血流汩汩,流入了木桶之中。
白云笈宽衣解带,闭眼盘坐其中,浑身浴血,满脸享受。
可不多时,她忽然眉头一皱。
郑海睿这老狗,不守在门外,要去哪里?
她心中疑虑,又打出一张符纸。
符纸飞出以后,贴在了门外壮汉的额头。
心念一动,壮汉傀儡便按她心意,出门追踪而去。
……
郑海睿出了宅子,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仿佛丢了魂,失了魄。
他走到镇子里一家木匠铺,里面一个中年匠人正在打凳子。
那匠人见了他,欣喜道:“郑老爷,可有啥子活要给俺干?”
郑海睿不敢看他,低着头喃喃道:“林子,你家娃儿要没命了。”
林木匠怔了怔,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而后憨笑道:“郑老爷,您这是说啥胡话嘞,俺家闺女和小子出去耍嘞,一会儿就回来了。”
“您不晓得,这俩娃儿终于肯跟俺学打木头了,等他俩回来,俺让他们给您露一手!”
郑海睿不说话,只是突然跪了下来,开始磕头。
他一下下磕着头,把地板磕得砰砰响。
林木匠大惊,连忙去扶他,后者却仍旧磕头不止。
半晌后,郑海睿抬头,面上已经头破血流。
“林子,你再等等……”
“等我安顿好婆娘和娃儿,交代完了事情……”
“我就来给你偿命。”
他出了木匠铺,七弯八拐后,又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
在玄女娘娘来之前,他已经把妻儿安顿在这小院里。
左三下,右三下,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敲了敲院门。
郑氏从门缝里看了看,见到是他,赶忙打开门。
“当家的……”
她刚刚开口,神色却陡然变得惊骇起来。
郑海睿察觉到了婆娘脸上的不对劲,蓦然回头。
身后已经站了个铁塔般的壮汉,头顶一张符。
是玄女操纵的傀儡!
这铁塔般的壮汉本来站着不动,忽然就一记手刀直刺而来!
郑海睿想躲开,可距离太近,已是来不及了。
这一记手刀从背后直接把他捅了个对穿,鲜血飚了一地!
见此骇人一幕,郑氏脸上刚刚出现的喜色瞬间凝固,接着尖叫道:
“你…你是什么人?”
壮汉不说话。
他只是个傀儡,本就不能说话了。
而郑海睿倒在血泊之中,已是睚眦欲裂。
他知道,这壮汉和美妇都是被削了魂魄的傀儡,受玄女娘娘控制,本身早已没有了神智。
既然这壮汉能跟着自己到这里,那就说明,玄女娘娘也……
“跑……”
“快…带着娃儿跑……”
郑海睿吐着血,说完就没了声息。
郑氏心如刀绞,却仍是掉头跑掉。
然而没有跑出多远,便感觉脖子处一阵恶风。
壮汉粗大的手掌正要掐住她的脖子。
却在离郑氏脖颈还有三寸距离之时,不知怎的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他的手臂就毫无征兆地齐肩而断。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利器砍过。
壮汉愣了愣,然后转过身去。
却见小院门外,不知何时走进来一个青衣道袍的年轻道士。
许墨扫了一眼这壮汉。
顿知这人已经被削了人魂地魂,仅剩的天魂吊着一丝生气,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