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仙族:从天青色等烟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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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浮生半日闲

他心头浮现宋小小的身影。

二人自幼相识相伴,算得上青梅竹马。

自己之前一个念头,少女便毫不犹豫把祖传的青玛瑙手链拿出,以供他尝试去烧天青瓷。

宋小小生得娇小,却天生巨力,若是能踏上修行之路,说不定很有天赋。

“先探一探她的心意。”

此时此刻。

宋小小正蹲在自家门前池塘,双眸紧盯一尾红鲤鱼,口中喃喃有词:

“好鱼儿,乖鱼儿,我三叔因家族之事操劳,望你能乖乖让小小捉住,好炖成鱼汤,给三叔补补身子,小小谢谢你啦!”

只见红鲤鱼摆尾游窜,灵动非常,仿若知晓少女心思,每每在她将手探入水中之时,便轻巧地游开。

“哼,坏鱼儿不听话!”

宋小小几番尝试未能得手,只是溅了满脸水珠,不禁一脸气恼,双颊鼓起如同池中荷包。

宋行方一前来,便远远听见少女的自言自语,心头蓦然一暖。

曾几何时,那拖着两条鼻涕,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这般清丽可人,难怪会被镇上的少年人们冠以“镇花”之名。

宋行摇了摇头,如今宋氏受困,这第二个本命瓷人,少不了打打杀杀脏累苦差。小小豆蔻年华,正值天真烂漫,他不忍让她承此负担。

待官窑之争尘埃落定,再为烧她本命瓷吧。

“三叔怎么在这叹气呀?”

宋小小偶然抬头,瞥见宋行脸色凝重立于池边,脸上不禁浮起疑惑。

宋行打趣道:“叹你太笨,不会捉鱼。”

“你说我笨?”

宋小小眼波一横,捋起袖子,不依不饶攥住宋行的衣襟,作势要把他推入池塘,嬉笑道:“还敢不敢了!”

少女天生力大,宋行一时挣脱不得,便假意惊慌,连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我能帮你捉到鱼!”

宋行心中忽觉,在少女面前他也不过是个尚存顽心的少年,而非那肩负一族的三叔公。

宋小小却不信,嘿嘿笑道:“三叔只知烧瓷,身娇体弱,还会捉鱼?”

“捉鱼难道是比力气大小?”

宋行挑眉一笑,忽而施展出已至小成的抟山劲。

刹那间,池水泛起层层涟漪,被一股无形劲力裹挟,成了个一尺见圆的球状水笼,将那红鲤鱼困住。他再一运力,水笼就裹着红鲤鱼,落在了岸边青石板。

宋小小双眸圆睁,连连拍手称妙:“哇!三叔竟有这般神奇本领!窑神节那会所有人都问你是不是风火仙师,难道你真成了仙师?”

宋行摇头一笑:“只是懂点修行罢了。”

正说着,他拾起红鲤鱼递与宋小小:“我不爱吃鱼,这鱼送给你。”

“谢谢三叔。”

宋小小欢喜接过。

少女抱着红色锦鲤,忽而抬头道:“三叔如有烦恼,就告诉我呗。”

“没事,你去玩吧。”

宋小小还欲再问,却被宋行打断:“三叔说没事就没事。”

说罢,挥手远去。

宋行在汝镇上闲逛,每过一巷,每经一街,总有镇民匆匆围上,也不管和他熟不熟,就拉住他兴高采烈说起窑神节斗瓷,并惊叹不已,对他恭维连连。

宋行颇觉无奈,只得转头寻觅幽僻巷陌。

他步子缓慢,寻小巷而行,巷陌青石板平整,石缝间细草沾露,远观山青如洗,近看槐荫如盖,时有蝉鸣声声,虽值盛夏,暑气不燥,反添几分宁静之意。

心中杂念渐少,唯觉天地静美,四时安详,偷得浮生半日闲。

路过一间宋氏瓷器铺子。

宋行心下生奇,瓷铺常设于闹市通衢,而这间铺子却开在行人鲜至的幽巷。

只见门上有一告示,字迹歪斜:瓷器已明码标价好,若有看中就把钱放在柜台,瓷器自取即可,千万别打扰店主安眠,多谢合作!

宋行推门而入。

店内瓷器不少,只是这些瓷器皆已蒙尘,显然许久未曾擦拭过。

他继续往内走去,只见店铺后院,一少年躺于竹椅之上。此少年衣衫松垮,发如乱草,满脸油光,甚是邋遢。

少年此刻枕臂而眠,鼾声如雷,仿佛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这灰多久没擦了?”

宋行随手拿起一件瓷器把玩,却沾了满手的灰,就随口说了句。

“小兄弟,擦了也会再落,何必白费力气?”

少年眉头微皱,却未睁眼,只是懒懒应道。说罢,他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你叫我什么?”

宋行眉锋一挑,这个宋氏小辈竟叫他小兄弟?

“小兄弟啊,怎么了?”

少年微微睁开一只眼,瞥了宋行一眼,依旧懒散答道。

“没事。”

宋行淡淡说了句,也不解释,毕竟不知者不罪。

少年忽然侧头,眼睛微睁道:“小兄弟你既没事,不如帮我看店吧!我这告示写了也没用,来人还是东问西问,我若有你看店,便可安心回屋去睡了。”

宋行一时被整不会了。

少年见宋行不说话,又道:“我这小店里的瓷器,你看上哪件尽管拿去,就当是看店的报酬。”

“你叫什么名字?”

宋行不置可否,而是皱眉问道。

少年斜眼瞥他一眼,懒散道:“宋懒,字好眠。”

“好名字。”

宋行怔了一怔,他倒没听说过族中有这人,不过世人取名多择褒义之字,或求贤德,或祈福寿,“懒”字入名,实属罕见。

宋懒眼皮微抬,睁开惺忪睡眼,也有些诧异:“别人皆笑我这名字,小兄弟倒独具慧眼。”

他挪了挪身子,换了个睡姿。

“世人忙忙碌碌,朝争暮逐,终究不过一场空虚,人之一生,又何必辛苦?反不如懒懒散散,随性而活,自得其乐。小兄弟你说对不对?”

宋懒一口一个小兄弟,他抬手一指店中瓷器,又笑道:

“看这些瓷器,千百年后或许还有新主人捧在手中,惜如古宝。而你我却已化作一抔黄土。”

宋行闻言,心中颇为诧异,没想到这一方世界,也有躺平的年轻人。

他心底却生出几分共鸣,前世也曾想找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开个小店,随意度日,不去九九六内卷……

“还没请教小兄弟姓名?”

宋懒悠哉地躺在竹椅,全无起身之意。

“宋行。”

宋行淡然回道。

“宋行!三叔公?”

宋懒倏地睁大眼睛,盯着宋行几瞬,从竹椅上一弹而起。

他忙不迭整理松垮的衣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笑意。

宋懒面带歉意,继续说道:“三叔公一己之力挽救宋氏,族中上下无不感佩。但我一直无缘面见,今日仓促相逢,未能认出您来,实在惭愧。”

宋行摆摆手:“你心态不错,只是族中目前的境地,已容不得人再随性而为了。”

宋懒默默听着,片刻后抬头道:“我想悠闲度日,家族先得安稳才是,三叔公若有吩咐,我就算懒散不愿,也会竭尽全力。”

宋行颔了颔首,转身离去。

出了巷口。

几个宋氏窑工慌张路过,他们一见到宋行,立时火急火燎围了上来:

“三叔公,不好了!骡帮断了瓷土之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