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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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星河

施粥的最后一日。

粥棚下,锅边依旧蒸腾着白气,却闻不到多少米香。

已有一部分灾民领过盘缠和食粮后,随着官兵转移安置。剩下的人或坐或卧,成片散落在附近棚屋下,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安排。

自那日王主事与人发生过争执后,和江涣一组的就变成了一位张大人,只道是王主事临时被调走,也不知去了何处。

江涣与张主事一起核查剩余灾民的登记情况并下发粮米,预备着将这最后一批人送去开垦朝廷新辟出的一处荒地。

苏羡望着江涣的方向有些出神,被耳边的吵嚷声拉回思绪。

“大人行行好,再给一勺吧。”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捧着手里的碗,脏污的脸上写满乞求。

“怎么又是你?”施粥的小吏不耐烦道,“都给你添过两碗了,别人还要不要喝了!”

汉子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似是有些难为情,嗫嚅许久,还是哆哆嗦嗦伸出碗:“求您了,绝对是最后一次,不然我实在没有力气赶路。”

小吏拧眉盛出一勺来浇到他碗里,语气中满是催促:“赶紧走赶紧走。”

汉子千恩万谢地捧着碗,在不远处寻了处位置,小口啜吸。

苏羡收回视线,看了眼那口锅中清得能映出人影的粥。自然是吃不饱的,再喝三碗也只能勉强混个水饱。

可等剩下所有人领过盘缠和粮米后,他们就要再赶八百里的路,才能到达朝廷分给他们的那片地。

苏羡不愿再想,指甲在手上掐出了密密麻麻的印子,她却只感觉无力。

直到回了江府,她心口这团淤堵的气仍未消散。

梅香竹影见她最近都这般沉默寡言,试图逗她开心,梅香给她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本子,说的是霸道将军爱上我的故事。

苏羡看着故意语气夸张的梅香和卖力捧场的竹影,揉揉两个人的脑袋:“这么精彩的故事,应该喝上一杯才好。你们谁去随我取点酒来?”

梅香竹影跳下凳子,一打开房门,却呆愣愣地怔在原地。

苏羡见二人开了门却不出去,起身向外看,只见江涣正独自一人站在院里。

他大约是正准备离开之时恰被打开房门的梅香竹影撞上,半转着身子的姿势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我还以为夫君已经歇下了。”

苏羡看他似是有些尴尬,率先打破了静默。

江涣无处安放的左手理了理衣袍,找回些许云淡风轻的模样,举起手中提着的东西勉力一笑:“我想夫人或许需要这个。”

熟悉的黑色坛子上映着烛火昏黄的光,竟是一坛桑洛酒。

“夫君真是善解人意。”苏羡有些吃惊,上前去接,“你叫风翎送来便是。”

江涣却并未直接将酒递给她,手提着酒坛不放,对着面前的人道:“夫人可否愿与我一同赏月?”

苏羡抬头望了望天,层云遮月,只隐约可见一团光亮。

江涣也觉察出话中的问题,又显出局促来。苏羡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对他的来意有了猜测,浅浅一笑:“可惜我今日无心赏月。”

话还未讲完,就见他眼中的光亮渐暗,她补上后半句:“不知夫君可否陪我喝盏酒?”

他乌润的眼眸又恢复了一点笑意。

微风拂过,酒香沁脾。

苏羡与江涣没有进屋,就坐在苏羡最爱呆着的那处亭下,望着夜里显得幽深的一方池塘,二人一时无话。

“夫人这几日辛苦了。”

江涣为她斟满杯中酒,轻声道。

“我明明什么事都未做。”苏羡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些自嘲,“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原以为夫人跟我去赈灾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夫人这七日来竟时时陪着。”他声音温而缓,伴着柔柔的风,让她有些躁乱的情绪逐渐沉静下来。

苏羡感受着醇厚的酒液在嗓中滑落,开口道:“多谢夫君愿意带上我,不然我还日日如井底之蛙,只瞧得见这四方的城墙内的太平。”

“夫人本不必知道这些。”江涣也举起酒杯,“有时知道得多了,只是徒增烦恼。”

苏羡眼角余光瞧见他的动作,嘴里新喝的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忙腾出手来摁住他的手臂。

“夫君能陪我聊天已然很好,酒实在不必喝的。”

“无妨。”他带着些不该有的自信,“只吃一杯,不会醉的。”

他的唇边有弧度浅浅的笑,眉头却无意识地向中心蹙着,眸中也瞧不出多少笑意。

苏羡带着犹疑收回手,“夫君也想试试借酒浇愁?”

江涣举杯的手微滞,唇边的笑有些无奈:“是啊。正如夫人所言,无能为力,只有借酒浇愁。”

罢了。

苏羡想了想,这人一杯醉,两杯倒,喝多后也还算听话,便不再拦他。况且心中有郁,她自己也在试图寻求短暂的思绪麻醉剂。

“不知夫君可愿与我讲讲,是在为何事忧愁?”

两杯酒下肚,压在苏羡胸口那股郁结之气终于微微松动了些,她才终于有兴致挑起话头。

江涣喝得极为克制,手中一小盅酒还剩大半杯。闻言望着她半晌,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在组织语言,直到她准备撤回话题时缓缓开口。

“倒也算不上忧愁。”他的视线落在池面上,“只是这几日时常在想,为官之本究竟是什么?”

“夫君有想出答案吗?”苏羡喝过酒的眼睛愈发晶亮,微微侧头看他。

江涣眉宇间的暗影更深,“大约是清、慎、勤吧。不贪不腐,方能取信于民;不鲁不莽,方能避免过失;不怠不懈,方能事有所成。”

这倒是有些出乎苏羡的预料,虽然他长得就像端方君子,但基于他收入微薄但出手阔绰,以及官位虽低却背靠大树这两点,她几乎已经给他打上一个贪官的标签。不曾想他对于为官的抱负颇深。

“夫君所言极是。”苏羡捧场的鼓起掌来,“若是人人都这般想,那自然风清气正,政和人清。”

“不知夫君怎么看王主事其人为官?”她话题突转。

“王大人秉直无私,兢兢业业,只是有时脾气急了些。”江涣思忖片刻道。

“若只简单论好坏呢,夫君觉得他为官如何?”苏羡追问。

“自然算是好官。”

“可王主事行事看起来与慎半点不沾边。”苏羡以手抵腮望向他。

江涣这才意识到她提问的意图:“夫人有何见解?”

“我只是觉得夫君所说更像为官之道,”苏羡道,“至于为官之本,应该从心出发,而不是限于行。”

江涣若有所思地望向她,对上了她眸中的一片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