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湮陵郑家
湮陵县，慈阳山。
九月初七，戌时三刻。
夜空朗朗而清凉，浅月弯弯而高悬。
皎洁的月光，淡淡洒落山间，铺在一处洞府门前的空地上。
洞府内的摆设极为简陋，不过一桌一椅一蒲团，但灵气要比外面浓郁。
桌上摆着檀香，香雾袅袅而升，清新淡雅，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郑述怀端坐于蒲团之上，双腿盘错，两手扶膝。
只见他双目紧闭，眉锋如同出鞘之剑，额头方正而光洁。
他是湮陵郑家修士，第九代“述”字辈，族中排行第七。
此间世界，练气修士寿元虽胜凡人一倍，却不过两个甲子。而筑基大修寿元四个甲子，已能看遍一个王朝的兴衰，令人无比神往。
郑述怀自然与其他修士一样，也对筑基之境充满向往，不过对三灵根的他来说，筑基实在遥不可及。
湮陵郑家由其始祖建于四百年前。郑家始祖当时不过三十五岁，却已是筑基之境，见慈阳山中有一条灵脉，便定居于此，随后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鼎盛时期的郑家，无论仙凡皆人丁兴旺，族中筑基人数更是达八人之众。
郑家的辖地，也是水涨船高，从一个湮陵县扩张到三个县——湮陵县、昭磐县、黎圭县，自然连同当地的灵脉也占据了。
彼时，郑家的四邻，全都畏之如虎，纷纷割辖地、赠灵石、嫁女和亲。郑家不过一介筑基家族，竟活脱脱似半个金丹家族。
郑家的产业，更是数不胜数：灵植业、灵牧业、灵渔业、灵厨业、灵冶业、灵织业......
只可惜，人生无常，家族盛衰更是无常。
其始祖坐化之后，郑家便青黄不接，一代不如一代。
如今，郑家仅其族长一人筑基，实力远不如前，辖地、灵脉自然也就大幅缩水了：仅剩祖地慈阳山这条一阶灵脉和湮陵这一个县。
至于产业就更不用说，仅剩灵酒和符箓两个产业，营收不及鼎盛时期的一成，而炼丹、炼器等不过将将供应族人，自然算不上产业。
四邻见郑家没落，皆虎视眈眈、磨刀霍霍。
郑家后人，每每念及于此，都叹息不已。
......
不多时，郑述怀吐出一口浊气，轻叹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他高鼻大眼，一双虎眸如同万丈深渊。
“已然戌正时分，这《土木长春诀》当真难炼，我苦苦修炼了六年，也不过练气一层。”
他十岁开始修炼，不到十三岁便晋升练气一层，如今依旧停留在练气一层。他所修炼的《土木长春诀》，不过一阶中品功法，加之他三灵根，修炼起来便异常艰难。
他今年十六岁，年幼时与父母居于俗界，六岁时便同其他郑氏童子一起，被送到祖地慈阳山检测灵根。
检测出灵根后，郑家依照惯例，给了郑述怀父母三百两白银，作为今后的养老金，便安排他父母返回俗界。
原本只有乳名的他，检测出灵根之后，便得以被族长赐名为“述怀”。
这是因为郑家的族规规定，郑家子嗣在检测灵根之前只得取乳名。
郑氏凡人，全都聚居于湮陵县内一个小镇里，名为平安镇。
孩子在祖地修行，不仅衣食无忧、性命无虞，更是光宗耀祖，故而他父母也就没有过于担心或悲伤。
拜别父母之后，郑述怀便留在这慈阳山上。
郑家族规：仙凡有别，郑家修士不得去俗界探望，亦不得托人带任何财物或消息去俗界。因此，自从六岁离家，到现在他都没有回去探望过。
从修行开始，族中长辈便告诫他“莫要牵挂俗界之人，以免道心不稳，走火入魔”。
对族中长辈的告诫，他自然谨记于心，每当思念父母家人时，便想想当下修炼的艰辛，以此转移心绪。
“我练气一层的修为已将近圆满，后日又是重阳佳节，届时清修一整天，不日便可达练气二层。”
每年的九月初九重阳节，是修行界唯一的节日。与俗界不同，修行界庆祝重阳节的方式简朴而特别：闭关修炼，或者冲击新境界。
因重阳佳节阳气最重，故而，当日冲击新境界，成功的几率会提升不少。即使普通修炼，其速度亦是平日的好几倍。
郑家的重阳节，除开负责安保的人员需轮休外，其余修士皆在洞府内打坐修炼。
但每年的重阳佳节，因冲击新境界而殒命的修士却不在少数。要知道，冲击新境界失败，轻则根基受损，重则身死道消。
身具土木火三灵根的他，修炼速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他很清楚，自己目前一层的修为基本圆满，到达练气二层长则十来日，短则三五日。
如果能升到练气二层，那他每个月得到的境界补贴便升到两枚灵晶。
郑家的补贴有三种，均按月发放，包括境界补贴、灵根补贴和百艺补贴。
他每个月领到的补贴一共是五枚灵晶，其中境界补贴仅一枚，而三灵根的灵根补贴有四枚灵晶。
由于郑述怀还不是一级或以上阵法师，所以没有百艺补贴。
灵晶，大致相当于灵石碎片，十枚灵晶可以兑换一枚下品灵石。
在修行界，灵晶和灵石才是通用货币，金银只在俗界流通。
一枚灵晶大概能兑换一百两白银。郑家补偿给他父母的养老金其实只相当于三枚灵晶，但却足够他父母余生衣食无忧了。
“我现在总共有三百二十六枚灵晶，还差三十四枚，便能购买一个阵盘。”
郑述怀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眼中闪过些许期待。
他早就向炼器阁打听过了，家族里的阵盘只要三十六枚下品灵石，足足比坊市便宜四枚下品灵石。
其实，购买家族自产的物品，皆可用贡献点来抵扣，但他目前没有任何的贡献点，只能用灵晶灵石。
阵盘是阵法师的必备法器，阵法师凭借阵盘布设各式阵法。
阵法，在修真百艺中，绝对是最难学的少数几项之一，即使修士投入大把时间和精力，也未必能学会。
有些修士没有那个天赋，穷尽其一生都有可能学不会一个简单的阵法。
但是，郑述怀当初选择阵法，是因为他对阵法里包含的两仪之意和五行之术，充满了兴趣。加之，他年少无畏、又略有轻狂，自然觉得阵法即使再难也难不倒他。
思绪纷飞之间，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阵谱，细细端详起来。
这张阵谱，是今日阵法学堂的教习，下课前发给每个学员的。
学堂每四个月讲解一个新阵法，即便这样，依旧有学员跟不上进度。
郑述怀也只是勉强能跟上进度，有个别阵法，甚至他也跟不上教习的进度。
今日是九月初七，阵法学堂开始讲解新阵法，随后将阵谱发放给学员们，以便课后复习。
......
洞府之内。
郑述怀微微皱着眉，双手捧起阵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上面的图。
图中共有五面旗，这五面旗的颜色、位置和形态各不相同，一时竟难以明悟。
阵谱中除了图，还配有一段文字：
“速热阵，一阶单眼双灵主动式普阵，布设即激活，无需额外的灵力或法力供给，以气息认主，在阵眼处滴血可认衍生之主，白金旗行少阳、苍木旗行少阴、黑水旗行少阴、赤火旗行少阳、黄土旗行少阳......”
“嘶！”郑述怀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文字，每一个他都理解，但是，连起来就......
其实，连起来也理解......当中的绝大多数，除了五行旗那部分。
阵法学习里，最难的就是阵谱里关于五行旗的那部分。
不禁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识海之中浮现五面颜色各异的旗子。
他称之为“五行神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