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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诸事

林间小路上,两个年轻人并肩而行。

走在左侧的青年身形挺拔,皮甲略显陈旧,却隐约透着几分磨砺之后的坚韧。

他颧骨高耸,头发散乱的披着,正是瑶河县团练副使罗乾。

这些年,他通过强硬而高效的手段重整县卒,尤其是将乡下的修行小族纳入县城管理后,不仅大幅提升了战力,也让虚危道在地方上的控制力得到了显著加强。

乡下修仙小族的独立性被削弱后,何希言的政令管用多了。

这种做法并非没有争议。过去在虞国朝廷的管辖下,县城和乡野间泾渭分明,各自为政,虽有矛盾却相安无事。

而如今,由于罗乾的整合手段,乡野间原本散乱的势力被大幅压缩,许多小户失去了以往的自在,心怀不满。

为了确保宗门与县城的绝对掌控,他采取了分化策略,先将大量资源倾斜给最早投奔的赵氏家族,以示恩惠。

随后,他借清缴巫师余孽的名义,与彭氏联手,将一批不服管束的小门小户逐一铲除。

这一系列手段虽显得激进,但确实有效。

与他同行的程时雄则截然不同。一身整洁的道袍干净利落,腰间和手腕上挂满了各式法器,随着步伐轻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是虚危道的库房执事,掌管宗门在此地的钱粮出纳,不仅需要打理各处商铺、灵植收益,还得统筹县城的各项开支,忙得团团转。

程时雄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罗师弟,咱们的开销可越来越大了。这月账目我方才看过,你那县卒的丹药和装备就占了两成多。再这般下去,怕是连库房都要被掏空了。”

罗乾闻言,嘴角微扬,语气中透着几分不以为意:

“师兄啊,这可是咱们县城的根基所在。没有这些县卒,哪来的安稳?你也知道,那些人若不满意,早就开始暗中使绊子了。这些年,咱们县城能稳稳当当,靠的可就是手里的刀子。”

程时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这一年到头,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剿贼,哪里知道我赚取些丹药法器有多难?光是这些商铺的账目,能不亏就已经不容易了。”

罗乾打趣道:“那还是托了师兄你这张利嘴的福。若换我去跟那些商家周旋,他们早就跑了。”

程时雄摇头笑道:“师弟啊师弟,若是师父真把县务交给你来管,怕不是要把县城败个精光。“

话虽如此,程时雄心中清楚,这位师弟实则是个精于算计之人。只是罗乾为人处世极有章法,平日里故意表现得凶蛮,反倒让人忽略了他心思缜密的一面。

罗乾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反击:

“那依师兄之见,真要遇上危急,难道指望那些商户帮我们提剑上阵?这些年瑶河县的安定,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其他地方越乱,我们这里赚得就越多。”

程时雄正色道:“倒不是说这些没道理,只是你也得明白我的难处。如今我还要给师父准备突破筑基的丹药,可不能再这般砸钱下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书院。

如今的书院经过改制,仿造当初的融和山庄,分为三大区域。

山半腰依然是应德书院。除了传统的启蒙课程,书院还开设了实用技艺的培训。

学子们在完成三年基础学识后,可选择半工半读,深入研习文书管理、算术等技能。

青瓦书堂内朗朗书声不绝,庭院中不时传来学子们切磋技艺的讨论声,俨然一派积极向上的气象。

山腰另一侧则改建为县衙,成为县城政务的核心。

各类卷宗整齐堆放,官吏们往来穿梭其间。

书院的学子被安排在县衙实习,协助处理文书档案,提前熟悉政务的运作。

表面上看是学以致用,为未来培养治理人才,但实则反映出了一个深层的问题——在修士掌控地方权力的时代,单靠读书早已难以改变命运。

读书人越多,反而越难找到合适的谋生之路,这种尴尬的局面在县中已初显端倪。

何希言对此颇有感触,前世的他便曾见过类似的情境,每年大量的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他也是那浩浩荡荡的求职者中的一员。

甚至何希言自己就是这番局面的推动者之一,因为很多的小族修士被收拢进了县城,导致一些有灵窍的学生断了做府衙小吏的这条路。

所幸商路开辟后,大量学子得以从事商贸往来,加上新设的职艺馆传授专业知识,倒也给他们开拓出一条新路。

山顶则是虚危道修行之地,除了必要的修炼场所外,平日里并不显得热闹。

无论是何希言还是其他弟子,大多时候都在外奔波办事,很少会整日待在山上。

县衙正堂内,何希言正等着两人。

在来时路上,程时雄与罗乾已从长老处了解了事态始末。何希言决意追查那封密信所载的真北道之事。

目前唯一可循的线索,是这封信出自商人刘贺的船上。

据刘贺回忆,他此番南来北往,仅在岭南禺州逗留过一段时日。

若要探明信中真相,何希言便不得不亲赴禺州一行。

为避人耳目,此行他只打算带许元康一人随行。

此刻的何希言正伏案处理政务,案上堆叠的文书足有三寸来厚。

近来县中事务繁杂,各项审批更是争分夺秒。面对如此压力,他一边快速处理文书,一边在心中盘算着禺州之行的诸多细节。

听到二人踏入的脚步声,何希言抬起头,平静地扫过罗乾与程时雄,语气淡然:

“来了,我要去救援真北道的那些同宗,接下来县中诸事就要你们来处理了。”

程时雄闻言,不由皱起眉头,连忙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师父,就一定要去不可吗?如今可是您突破筑基的关键时刻,外出救援难免会耽误修行……甚至可能有危险!”

他眉宇间透着真切的担忧,显然对师父的决定感到忧虑。

何希言目光微微一闪,随之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要去的目的除了救援同宗以外,还有两点。其一,真北道手里肯定有《玄冥通真诀》。这是玄冥宗的根本典籍,若丢在外流落他人之手,玄冥宗颜面何存?更何况,这部典籍关乎传承,我必须亲自拿到。”

玄冥宗本来就是修炼水德为主的道统,但是何希言因为师承原因,手里根本就没有《玄冥通真诀》,这几年不止有一个人问过他了。

“你们既然号称玄冥宗分支,为何不见一个水德修士?”

没有这部典籍,他无法正统地承接宗门道统,而现在机会摆在眼前,绝不能错过。

要知道真北道那些修士拿走的典籍可不少,再说他们隐世多年,绝对手里有不少好东西。

他的声音稍顿,目光投向远处,“其二,修炼一道,并不是一味躲避就能成的。尤其是我修炼的道统,遇到此事,岂能退缩?更何况,这次或许正是我突破筑基的机缘。”

一提到“机缘”,程时雄依然皱着眉头,似乎想要再劝,却被罗乾抢先一步。

他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语气中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大师兄虽然厉害,但真北道局势不明,我觉得我跟随师父一起去更为合适。如果是救援的话,我擅长军阵作战,带上更多人手,或许更能发挥战力。”

罗乾说完,目光微微一转,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程时雄一眼,眼中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何希言看着罗乾,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语气依然平静:“不用。你也要留下,同样有重任要你去办。”

罗乾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干脆拒绝。

他正要再开口争辩,却听何希言继续说道:“元康他不擅言辞,你要处理县务。瑶河县的事务复杂,宗门、县衙、书院三方环环相扣,稍有闪失就会乱成一团。你留下,才能稳住局势。”

听到这里,罗乾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应道:“弟子明白。”

他看了一眼程时雄,似乎在说:“师父还是更信任我。”

程时雄原本因为师父要离开而满心担忧,此刻听到师父将县务交给罗乾处理,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他看了看罗乾,果然捕捉到对方眼中的得意之色,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却又不好说什么。

正当他的心绪起伏时,何希言忽然转头看向他,语气低沉却清晰:

“时雄,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程时雄一愣,抬起头,目光中带着疑惑。

何希言继续说道:

“荆襄道司理参军韦元澹会派人过来洽谈一批来往事务,这件事需要你去接待。韦公的来使可不是寻常人物,稍有不慎,便可能影响宗门的后续资源调配。这事,只有你能办得妥当。”

何希言微微一顿,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只精致的玉瓶,瓶口未开,便已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药香,清凉中带着几分辛辣,令人精神一振。

他又取出一根虎骨,骨脊上隐约可见一道道纹路,蕴藏着某种蓬勃的力量。

何希言将玉瓶和虎骨放在桌案上,目光沉静,神色间却隐隐透着几分感慨。

他缓缓说道:“威璜这些年一直没有突破到炼气,虽说他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憋闷,不好意思来见我。”

程时雄和罗乾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王威璜是他们的二师兄,性格豪爽,平日里总是笑声不断,他卡在感窍境界多年,迟迟未能更进一步。

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王威璜虽然嘴上不提,可他现在都刻意避开有关修炼的提问。

更何况,程时雄和罗乾同为筑基后裔,如今都已达到炼气三层巅峰,突破到炼气中期只是时间问题。

王威璜与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即便是性子再豁达的人,也无法完全坦然面对这种落差。

何希言伸手轻轻拍了拍玉瓶,打破了沉默:

“这枚丹药,是碎障丹。服用之后能够强行突破瓶颈。当年融和山庄的许多人便是靠此丹药渡过难关。”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

“不过,我找来的这一枚,可是上品中的上品。无论是药性还是炼制手法,都远胜那些寻常碎障丹。更重要的是,这枚丹药蕴含的灵力更纯净,不仅可以助威璜突破,还能大幅减少隐患。你们知道,钱长老在军中立功,也是靠这样的丹药才有了后来的成就。”

程时雄看着桌上的玉瓶,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有些不解。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师父,碎障丹虽然效果显著,可它的药力霸道,容易留下隐患。您曾经说过,依靠外物突破终非长久之道……为什么这次……”

何希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静而笃定:

“威璜的情况不一样。他的天赋虽不算出众,但这些年,他一直勤勤恳恳,修炼从不懈怠。可惜的是,他的根基已到极限,再拖下去,只会耗尽他的精气神。得不偿失。”

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虎骨,语气中多了些许郑重:

“还有这『寅将军』玄珠。这些年我们也炼制成功了几次,这一枚是品质最佳的,再配合《御庚锻真上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压制碎障丹的药性反噬,助他借此全力突破炼气,稳固根基,转修金行功法。”

罗乾听到这里,调笑着说道:

“师父,平时我们想换个法器,都要去宗门领取功箓自行兑换。这次给师兄,却准备了这么多珍贵的东西,连功法都提前准备了……”

何希言听罢,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丹药、玄珠,皆是从我自己的功箓中扣除的。宗门可没有什么慷慨的规矩,想要这些东西,我也得拿出自己的本钱来换。等他突破了,先去把除妖的担子接下来,老老实实干几年再说。”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收敛,语气变得严肃:

“更何况,威璜虽然天赋一般,但他平日里冲在最前,吃苦受累从无怨言。他不是你们这样出身修士世家的人,进宗门时根基就弱了几分,但这些年从未拖过宗门的后腿。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宗门上下需要每一个人都能尽其所能。威璜若能突破,不管是守护县城,还是协助你们,都能成为一大助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且不说远的,我走之后,举霞观肯定会趁机蠢蠢欲动。你们二人需要多加小心,提防他们暗中挑事。若有不明之处,可以去问庞兄,他会协助你们。”

罗乾和程时雄听到这里,均是面色一肃,齐声应道:“弟子明白!”

何希言点点头,语气稍缓:

“莫要被眼前事务扰乱了心境,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

说罢,他站起身来,将玉瓶、虎骨推到二人面前:

“去吧,把这些东西交给威璜,并告诉他——这次突破,是他的机会,也是他的责任。”

程时雄上前一步,恭敬地接过玉瓶与玄珠,神色郑重:“放心,我一定亲自交给二师兄。”

罗乾则微微垂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了低头。

何希言目送二人离去,看着落在桌上那空掉的玉瓶位置,轻声自语:

“这次机会摆在你面前,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他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浮现出几分复杂。

这些年来,何希言始终奉行公正,尽量在弟子之间一视同仁,从不偏袒任何一人。

希望他们能够主动的参与治理地方,换取功箓,尤其是身为何希言的弟子更是要注重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真正做到绝对的公平,实在太难了。

王威璜的天赋,的确是几人中最差的。

即使他再努力修炼,根基的短板始终限制着他的进步。其他弟子早已在炼气境界稳步提升,而他却仍卡在感窍期挣扎,看不到出路。

感窍期的实力,终究太过有限。再加上他又不擅长处理文书,这不仅让威璜在修炼上举步维艰,更让他在宗门中难以争取更多的功箓。

修行之路讲究的是实力为尊,功箓分配哪怕是同门,也有天赋差距,同样的起点,并不意味着都有一样的终点。

程时雄家中倒是有着不少丹药,若威璜愿意开口,程时雄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帮忙。

可王威璜也不想开口去求,一直都在尝试自己突破。

何希言清楚,一旦这样再拖下去,便会彻底失去突破的可能,甚至沦为宗门中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

他终究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勤奋的弟子,就这样一辈子困在感窍期,心志被磨平,最终沦为一介庸人。

“算了……”他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修行一道,本就充满争夺。至少,他还有机会去争一争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