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识破
“去死吧，死了就没那么多想法和痛苦。”
郑丛云突然出声打断杜闻明的嘶吼，抬脚向下猛跺。
皮鞋蕴藏的力道挤爆空气，连续响了数声，这一脚不仅力量大，而且速度奇快无比，他要的就是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踩碎杜闻明的脑袋。
鞋面临近鼻尖，杜闻明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感，走马灯在脑海中回放。
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眼瞳专注无比，竟是分辨出了几颗即将落入瞳子里的灰尘。
面对死亡，说起来容易，但真正面对的时候，绝不简单。
尤其是位高权重者，他们享受过常人一生都无法获得的充沛资源，无论是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
他们总会不满足，无限追求更上一层楼，但越向上攀爬，越是怕死。
死亡突然压到自己头上，真正无可避免，以往惯用的权势压迫、利益交换、武力威吓全都无法做效后，他们心底才会明白，原来死亡才是人世间最为公平的事情。
任何生灵终究都有一死，哪怕是深渊中的神魔，生命也不过是足够悠久，但并不代表祂们就不会死去。
当脑海中出现这份清晰的意识，恐惧就会犹如潮水在心底蔓延。
杜闻明的面部轻微变形，鼻骨率先碎裂，接下来马上就是颧骨、面骨、颅骨……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脑浆飞溅，红白沾满四面八方，死得丝毫没有骨气，就如一条毫不起眼的老狗。
呲啦呲啦呲啦~~~
口鼻中的鲜血汇聚起来，化作血红坚冰，塑造成一张面具。
紧接着，地面周围的鲜血迅速增量，瞬间包裹住了杜闻明。
郑丛云猛然向下跺去的皮鞋，踏在血冰面具上，倒也不是无法继续向下踩，可他并不止一个他，宴会厅里早就有着许多个他的切片，暗中观察着方冥的战斗。
此刻，他已经知道了方冥召唤出来的血冰不能轻易破碎，会让自己的脑海里面爆发幻象。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郑丛云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他就是一个追求神魔之道的狂热疯子，如果真的爆发出大量关于祂们的幻想，他自己确定自己百分百抵抗不住。
念及于此，他下落的右脚力度瞬间收敛，足尖稍稍借了个力，向后腾空翻出。
落地在数米之外，郑丛云面色难看。
“方冥，你到底要干什么？可别忘记我们两人之间签订了血咒契约的，难道你想违背神明的意志？！”
“别急着杀人啊！”方冥轻耸肩膀，笑容和煦放松，“我知道我和你有血咒契约，可我也和杜闻明签了血咒契约，这保护一下合作伙伴也没什么不对劲。”
伴随着他的话语，鲜血迅速凝结，变成血冰棺材。
杜闻明同样陷入自己的幻想中，只不过他所渴求的一直是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自己最爱的女人还没有变成自己的大嫂，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内心想法，在当天夜里的家庭晚宴上，和自己敬畏多时的大哥拍了桌子。
当着所有家族核心成员的面，杜闻明清清楚楚跟大哥杜闻清讲明，自己就是喜欢六号城花舞歌街的当红花魁。
郑丛云道：“你就不怕跟我动手，触动了血咒吗？”
方冥摊开双手，“还好吧，我保护了一个血咒契约的对象，为此不小心对抗了另外一个血肉契约的对象，这么一丁点小差错，想必以神的气量是不会在意的。”
郑丛云沉着脸。
“你以为这种事情一正一反就能抵消？”
“血咒契约的力量来源于无尽血海，一旦违反，除了流尽鲜血而死，别无他途。”
“况且你这也是在亵渎一位神明，知道吗？！”
方冥左手插兜，右手平放在面前轻微摆动，反问道：“我真的有在亵渎神明吗？”
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里面满含笑意，视线稍稍向下移动，扫过郑丛云的皮鞋。
严格说来，郑丛云和方冥并没有进行直接对抗，所以方冥根本没有违反血咒契约，而导致这一切的正是因为郑丛云的退让。
空气为之安静一瞬，郑丛云质问道：“为什么？”
方冥脸上不再带有笑意，瞬间平静如止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手指对准被装在血冰棺材里的杜闻明，他说：“这个杜闻明是不是切片？”
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郑丛云保持缄默。
方冥轻笑道：“不用说了，我已经知晓答案，他应该只不过是被制作好的切片之一。”
仔细凝视方冥的双目，郑丛云确信方冥有着十足的信心，并非是在诈唬他，他这才张嘴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冥摊开手掌，掌心漂浮着两滴鲜血。
“这个杜闻明洒落出来的鲜血和那个跟我交手的杜闻明血液里蕴含的生命活性截然不同，几乎只有十分之一。”
“你若说他被重伤了，生命力有所减损，我是认可的，但绝不可能只有这么可怜的生命力。”
“还有一点，我不相信杜闻明会在短时间内被你重伤，更不相信老贾说出一个惊爆的大瓜，就能引得杜闻明彻底分心，被你偷袭，然后轻松落败。”
郑丛云还没出声，老贾在旁边指着自己的鼻头，“啊？方冥老弟你还怀疑我？我都被他们杀了一次！”
“先质疑，再信任，”方冥竖起食指，“我只是平等地怀疑任何疑点，然后再去一点一点排查掉。”
轻微点动脑袋，老贾默然不做声，他本人也很认可方冥的处事方式。
先质疑，再信任，总是更为安全一些。
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个靠谱的家伙，也分外让他省心。
不远处，苏晴珏眼神有些不自然，这句话她可听着有些耳熟。
啪啪啪啪啪~~~
郑丛云脸色变化犹如翻书，迅速换上一张笑脸。
“方冥，不论你到底是什么，但你确实很不错，想必祂们会中意你的。”
“祂们？”方冥皱眉。
郑丛云咧嘴轻笑，“你就不好奇真正的杜闻明去哪里了吗？”
方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敏锐地注意到血冰棺材里的杜闻明嘭的一下爆碎成泡沫。
郑丛云见到自己的谋划已经被识破，大方承认道：
“没错，这个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杜闻明只不过是他的一段记忆切片。”
“真正的杜闻明呢？”老贾梗着脖子追问，吃过的亏，他从来都不愿吞下肚子，必定要报复回来。
郑丛云轻声嗤笑，“若非亲身觐见了祂们，杜闻明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跟我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