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幸福小镇10

这本该是一具由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身体，它由上帝亲手扭造，又接受过天使的亲吻，现在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疤。它们宛如一条条扭曲的藤蔓，缠绕在他的肌肤之上，编织出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这些伤疤，有的深邃如峡谷，仿佛能窥见皮肉之下翻涌的痛苦；有的则宽如平原，记录下无数刑具留下的痕迹。它们交错纵横，如图古老的图谱，每一道都记录着背叛与贪欲。

尤可伸手想去触碰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轻而易举就穿过层层包裹自己的黏液。在快要碰到那些伤疤时，她的手却又停了下来。

她不改碰。

她怕他疼。

一具身体要经历多少次的折磨会留下这些凹凸不平且永不可磨灭的丑陋疤痕？到底是多大的贪欲能让人无视他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他静静地注视着尤可。对于尤可的表现，他一点也不不意外。他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永不可能出现的答复。他游走在像尤可这类“玩家”口中的副本里，帮助了一个又一个人以更简单更安全的方式通关，但没人愿意信仰他。于是他不再幻想，不再期待，给火热的心套上冰冷的枷锁，那些拒绝他的人都被永远地留在了他们自己口中的副本里，而眼前的这个女孩，马上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你还没回答我前面的问题呢。”尤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顿了顿又犹豫着补上一句“你……你能，只收下我一个人吗？”

“什么意思？”他很惊讶，也很不理解尤可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让我成为你唯一的信徒，可以吗？”

他怔住了，他曾经无数次的期待过这一刻的到来，甚至独自排演过各种不同的台词和仪式，幻想哪一天能用上，可真当到了这一时刻，他却有点不知所措。

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也失望了太久。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答，尤可突然有点懊恼刚刚脑子一热就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了，这个连自己都觉得挺过分的要求，肯定不会被答应啊，但她希望他答应。

她刚准备开口解释一番，却被抢了先。

“可以”他说，外面的星光洒进他的眼里，让它们从此不再空洞无神。

小怪物们散到了周围，将他们团团围住，此时的他们不再是那一团团让人感到厌恶和恐惧的黑色粘稠生物，而是那些被抛弃的孩子们的亡魂。

神明冰冷的心被信徒的忠诚暖热，祖咒解开，他们又恢复了曾经天真烂慢的模样。

尤可有些无措地看着那些在自己身旁欢笑着奔跑的孩子，有些孩子身上有些明显的淤青，主要集中在手臂和手腕处，看来……尤可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这些淤青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当中的其中一个孩子。尤可虽然会有点脸盲，但那个孩子的兔唇和外翻的牙却给她留下一点印象。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保持镇包问面前的少年：“神，如果这群孩子是真的，那，那外面那群……是什么？”

“你发现啦？”少年伸手拉尤可席地坐下，身上的疼痛让尤可浑身猛地一颤，周围的孩子们看到了一拥而上把尤可抱住，身上纷纷散发出淡淡地白光，尤可下意识地伸手也抱住自己面前的孩子，身上的痛感逐渐消散，可怀里的那个孩子的身体却在慢慢分解，变成一只只银白色的蝴蝶融入尤可的体内。

好像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的尤可慌张想地推开周围的孩子，却被他们抱得更紧。她赶忙大声朝坐在对面的人喊：“你快让他们停下来！他们会死的！”

“不会的姐姐。”一个小男孩突然开口，伸出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摸尤可的头，虽然他的手一碰到尤可就变成一只只小鹿，他依然笑得很开心，“你别担心我们啦！我们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次了，现在我们只是跟你融为一体，听特伦说如果有人愿意接受我们，我们就不用再变成这个丑怪物的样子，可以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地方。姐姐，你愿意接受我们吗？”他的话刚刚说完，所有孩子都齐刷刷地一起仰头看着尤可。

看着身边半透明的孩子们，尤可突然明白为什么人们总说孩子是最可爱的，在孩子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快乐的，他们分不清谁好谁坏，只知道你对他好，那你就是好人，你就值得相信。于是，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笑着对他们说：“愿意啊，你们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听到尤可的回答他们欢呼起来，不论是孩子还是已经分解成的不同小动物，此刻的眼睛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他们的眼睛虽然被死亡带走了神采，此刻却亮晶晶的，像夜晚那繁星闪烁的星空。

孩子们消失了，变成一只只可爱的小动物融入尤可的体内，但他们的笑声还在尤可的耳边环绕，就好像他们就在身边一样。尤可盘腿坐着，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她发现自己还可以和他们对话不由地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没有消失，自己差点就成千古罪人了，明明在副本里受伤不会有什么影响还牺牲他们治好伤势太不值得了。

坐在对面的特仑一直在观察她的表，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弟妹妹上当被骗，他们虽然是一张张已经被揉皱的白纸，可依然没被外面的污浊染黑，现在他放心了。

他把还在发呆的尤可拍了拍，笑着问她：“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很吵？”

尤可摇摇头，她虽然不是很喜欢吵闹，但也得看人。她想到自己前面的疑问，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看出她的犹豫，特伦叹了一口气，说：“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变得优秀，不是吗？”

“所以他们就舍得把他们的孩子交给一个未知的人，来换取自己所期望的‘完美孩子’？”尤可把后面的话接上，她的语气很平静，因为她很清楚如果现实也有这种机构，自己的妈妈会毫不犹豫把自己送进去。

特伦突然把额头抵在尤可的额头上，地上的纱布有生命般缠绕在两人周围，化为不断转变的白色铁链，将两人圈在其中，特仑低语着古老咒语，在尤可额头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从这一刻开始两个内心同样孤独的人找到了彼此，有了一个可以信任的港湾。

仪式结束，尤可意外的发现一根若隐者无的白色贯身自己的胸口。线的另一头在特伦的手中，她有点疑惑地看向特仑，后者却只是含笑看着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哐当”的一声一条由周围那环绕着的白色纱布变成的铁制链条坠落到地上，它上面的铁制口笼和项圈戴在尤可身上，牵绳则在特合的手里。手中的牵绳让特仑诧异地挑起了眉头，喃喃自语：“这又是谁选择谁……”

选择？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变化让她现在的脑里全都是问号，见特仑还在失神，尤可就转了个身准备靠在身旁的石头上跟孩子们聊聊天，结果她刚靠上去，只听到无数细微的“咔嚓”声纷纷响起，那个大石头就这样碎了……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