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幽长
或许,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遇到一个让你快速成长的人。这个人可能是一个长者,他阅历丰富,对你循循善诱或谆谆教诲;这个人有可能是你曾经的一位朋友,也许那时候他会听着你的啰嗦,给着你他认为最合适的建议;这个人也可能是你曾经共事过的某个心思缜密的同事,在你尚还单纯涉世未深的时候,便用世故亲自为你上了一课又一课。当然,这个人还有可能是你曾经挚爱着的伴侣,既让你体验了切肤之爱,又让你经历着切肤之痛,所有的伤怀日、寂寥时皆都拜她所赐。
齐淮盈坐在刚刚装修好的新房子里,透过落地窗,正好望向无数人心之向往的黄浦江。能在这里买房,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齐淮盈打开酒柜,拿出一瓶洋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唇边,一口下肚,烈酒灼烧着嗓子,这么昂贵的洋气喝起来感觉并不好喝。
于是他又想站起来去冰箱的制冰格里拿几块冰,可是当初装修的时候,妻子张繁坚持要在落地窗前放的懒人沙发软绵绵的,没什么受力点。齐淮盈坐在上边,想站起来,一下没起来,感觉腰有点别扭,便就有些懒得再挪动身体。
齐淮盈扭过脖子,冲屋里的老婆喊道“张繁,你在屋里干嘛呢?帮我拿点冰块!”
张繁给自己订了两件毛茸茸的皮草大衣,刚刚到货,此时在衣帽间里摆了一地的高跟鞋,张繁正挨个试,想看看哪双鞋跟这两件衣服更搭。试来试去,也没找到合适的。张繁无比苦恼,坐在堆满了衣服的凳子上感慨着:真是,也没个合适的衣服穿,看来还得再定两双高跟鞋才行。
她听见齐淮盈在客厅里喊自己,于是将手里的衣服丢到地上,走了出去。
齐淮盈上下打量了下张繁,说道:“干嘛呢,喊你这么半天才出来。去冰箱里帮我拿点冰。”
张繁就纳闷了,你自己坐在客厅里,离冰箱一步之遥,把我喊出来给你拿冰,这是真把自己当大爷当习惯了吧?
于是张繁满脸生气的说:“冰箱就在你那边,你起来自己拿呗,我还接着试衣服呢。”说完就转身要进屋。
齐淮盈坐的懒人沙发实在过于矮,站起来得很费力气,可此时他还是腰加屁股一起用劲,腾地站了起来,但他站起来以后却没有去冰箱拿冰,而是对着张繁继续抱怨:“你这一天天就在家待着,买那么多衣服干嘛?成天试来试去的,那么大个衣帽间都快塞不下了,也从来不见你穿着出去啊!”
张繁一听这话生气了,转身大骂:“哎,你齐淮盈长本事了是吧,竟然想教育起老娘来了。我买不买衣服管你什么事?我花你钱了吗?”
齐淮盈一听这话,顿时火也上来了,回道:“什么叫花我钱了吗?这家里哪一点不是我挣的?”
张繁一听,感觉齐淮盈是在吐槽自己只花钱,不赚钱,因此觉得自己就是被使唤的命,于是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回道:“齐淮盈,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靠着我们娘家,你能做成个屁!”
齐淮盈最讨厌张繁动不动就把娘家挂在嘴边,是,当初做生意,岳父一家子是给塞了五百万。可是生意这东西,是光有钱就行的吗?还不是靠自己踏踏实实,一家一家跑客户,慢慢的才把生意做起来的吗?因此齐淮盈更生气了,吼道:“张繁,我每天累的跟狗似的,就为了让你在家能过上阔太太的生活,让你可以什么都不干,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泼妇!”
张繁听后简直要气疯了,抄起沙发上的一块盖毯就冲着齐淮盈扔了过去,一边扔一边喊:“好你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你这是不想过了吧?拼命在这侮辱我,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想快点把我休了,好换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啊?”
“去你的!张繁我告诉你,你别瞎说八道!”此时的齐淮盈烦透了,用手把扔过来的沙发盖毯团了个球,狠狠地扔到了一边去。
“哟!这是被我说中了吧?”张繁不依不饶。
齐淮盈看着张繁扭曲变形的脸,感到眼前这个女人既陌生,又不可理喻,于是把桌子上刚刚打开的最喜欢的洋酒又重新合上,放回酒柜,准备转身出门去小区里静静。
张繁看到齐淮盈吵着架,还要仔细的收起来酒,突然想到了什么尖着嗓子大喊着:“齐淮盈,你这是想看着窗外,饮着酒,玩忆往昔曾少年的那一套吧?把我使唤来使唤去的,合着你是打算在这夜思前女友呢吧?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这个人就是人品低下,品性恶劣。你那个把你甩了,下落不明的前女友谁知道又勾搭上哪家帅哥或者富商了?我看她就是个绿茶婊!”
张繁此时气的已经口不择言。
本来已经打算躲出去的齐淮盈听到这里,瞬间又气又恼,脸红脖子粗的指着张繁吼道:“你闭嘴!”
“我闭嘴?哎呦,听见你心里的白月光被侮辱,你气死了吧?心疼了吧?上头了吧?思念大爆发了吧?”张繁继续阴阳怪气。
齐淮盈迈开步子,快速走到大门口,一把拉开大门,说了一句:“我懒得理你!”便“砰”一下将门关上,消失在了门外。
张繁在家气的抓心挠肝的,于是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连哭带喊的说:“妈,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娘家!”
母亲赵春花是个极其有城府的人,说道:“这又是怎么了?”
张繁哭着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妈,齐淮盈嫌我不赚钱,使唤我,还觉得我不如他前女友!他根本就忘不了那个陈果,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离开他”张繁痛哭流涕,电话那头的赵春花赶紧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女儿:“你会不会是想多了啊?那个陈果都失踪多少年了!”
张繁不管,接着大哭:“妈,你不知道,我就是气这个!她要是个活人,我还能跟她争风吃醋,我洋气时尚,站一起不定谁输谁赢呢。可偏偏她是个生死不明的虚空之人,我……我真的是快被气死了……妈,你就让我回家待两天吧!”
赵春花心想这女儿动不动就情绪化,也难怪齐淮盈有时候会烦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了,现在闹着回了家,要是齐淮盈就是不肯来接,两边岂不是都闹得收不了场。于是说道:“妈妈这几天忙老年摄影大赛,忙!你爸呢,跟一群老哥们去内蒙参加门球大赛去了,也不在家。你李阿姨就过来陪我住来了。你要是再过来,真是不方便。你就在自己家吧,回头等你爸回来了,我俩看你去啊!”
和妈妈挂了电话以后,张繁无奈的进了屋,路过衣帽间,看到里边满地衣服、鞋子乱七八糟的卷在一起,气的用脚狠狠地踢了一脚,便转进卧室躺倒在了床上。
楼下。
齐淮盈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裹了裹衣服。夜风颇有些凉,自己刚刚又没有换衣服,此时还穿着睡衣睡裤拖鞋。一对遛狗的夫妻手挽着手从他面前经过,女士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齐淮盈心想,我这样一看就是被老婆赶出家门的,人家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半包烟来,便抽了起来。
第一根烟抽下去,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
第二个烟抽的时候,他心想,不如干脆刷会手机吧!
他先是刷了一会微信,微信朋友圈里几乎全是做广告的,看的索然无味,他象征性的给几个转发公众号文章的熟人点了几个赞。随后,鬼使神差的,打开了许久没有打开的QQ,打开了好友栏。
好友栏最顶部是一个“特别关注”,齐淮盈点进去,一个灰色的再也不可能登录的头像在那里沉静着。齐淮盈点开头像,点进QQ空间,系统自动生成的精选照片里,全是自己和陈果的合影。
这个QQ号就是陈果的。陈果曾经对齐淮盈说过,这QQ空间就是他俩爱情的文史官。
齐淮盈点进说说,一条一条的翻看起来。
“今天老齐带我去吃了大盘鸡,好辣啊!我问他这是不是叫辣鸡?他竟然拿筷子敲我的鼻子。”
“哎呀,考试要挂科了,冲啊!”
“老齐被他娘亲召唤回了老家,留了我一个人,老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嘛!”
“陈果,加油啊!不要问我为什么加油,就是要加油啊!”
“姐妹们,有空记得进我的空间踩一踩哟~~~”
这丫头真能写,竟然写了三百多条说说。看着看着,齐淮盈有些迷糊,便又点着了一颗烟,同时看到了陈果的一条说说:“痞子蔡的《榭寄生》里说,如果在一棵烟上写上他的名字,再把这颗烟抽进身体里,那这个名字就会被永远的留在心里。”
齐淮盈想起来,曾经陈果从他口袋里搜走了一包烟,他以为陈果又逼着他戒烟呢,没想到三天后,烟又被原封不动的装进了齐淮盈的口袋里。
陈果坐在齐淮盈的身边看着他的脸眯着眼睛笑着,齐淮盈一看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出了什么坏主意,便把烟盒打开。
二十支烟上,每支烟靠近烟头的部分,陈果都用蓝色圆珠笔轻轻的写了自己的名字。
“老齐,如果你一定要抽烟,那么你把我也抽进你的心里吧。”
陈果看着齐淮盈点燃烟,看着自己的名字在烟头上燃烧,笑眯眯的。随后从烟盒里又拽出一支烟,在齐淮盈面前晃了晃,齐淮盈看清烟头的部分写的是自己的名字。陈果把烟叼进嘴巴里,抢过齐淮盈的打火机点燃香烟,也猛烈的吸了一口,然后一边吐气一边说:“这样,你也在我的心里了。”
“那你在我的心里这么多,可我在你的心里就一颗!”齐淮盈看着陈果抽烟的样子,并不反感,反而觉得非常的迷人。
陈果说:“一颗就够了,因为你本来就是我心里的唯一。”
陈果又吸了一口烟,将烟含在嘴里,将嘴凑到齐淮盈的唇边,轻轻吐着,齐淮盈微微张嘴,嘴对嘴的吸过了陈果吐出的烟:“这算什么?你把我的名字还给我吗?”
“这算咱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难分离!”陈果笑了起来。
想到这里,齐淮盈看了看手指上快要燃尽的香烟,将它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灭。将QQ的页面用手指划掉,紧了紧衣服,走上了电梯,回到家中。
张繁已经在卧室躺着睡着了。
齐淮盈看着衣帽间里凌乱的衣服鞋子,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了起来。
结婚这么多年以来,家里的家务基本都是齐淮盈在做,整理、清扫、收纳、做饭……张繁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她每天就负责美美的打扮自己,逛街买衣服,找好吃好玩的地方约闺蜜,闺蜜都忙的时候,张繁就会缠着齐淮盈陪自己去一些奇奇怪怪的网红店。
张繁的闺蜜都很羡慕她,怎么找到这么好的老公,又会做生意,又会收拾家,又大方体贴的,长的也不赖。每次有人向张繁夸齐淮盈,张繁都只是翻一下白眼,说一句:一个外地人,还不是仰赖我娘家呀,他不勤快,有的是人想对我勤快呢。
听的人往往也就随口应和两句,或者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