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劝退
“你说你，从开学到现在有一天没睡觉的吗？！”
办公室内，穿着中年女人经典套装，留着短发老巫婆满脸愠色，翘着二郎腿，坐在橡木办公桌前，桌上放着是她的文件夹和手机和工号牌，上面写着“李小芳”的字样。
旁边摆放着一台海尔牌柜式空调，呼呼的向外吹着冷风，门外是被烤的发烫的花瓷砖地板，与室内地板同款，因为正午的阳光分成了两个区域，一明一暗，中间笔直分割的如同晨昏分界线。
花榆洲笔直的站在老巫婆面前，低着头神情严肃的抿着嘴，视线朝下看着地板，双手背在身后，好像一个虚心接受教育的学生。
但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停的比划，无聊的做着小动作。
“可恶的老巫婆，放学了还不让人回家！”他在心中不满。
左手凌空而起，右手决然而立，好像两个即将开始决斗的小人，山雨欲来风满楼。
“每天一上课就睡觉，一上课就睡觉，你是来学习的还是来睡觉的啊？”
老巫婆开始说教了，花榆洲很清楚，一般这个时候就应该装死。
飞行小人率先发起攻击，地面小人连忙起手防御。
“认真上课我也学不好嘛，那些东西我看都看不懂。”他在心里吐槽。
地面小人疯狂游走闪避。
刚进入里昂高中时，他也曾认真过一段时间，但接连几次考试的成绩都很不理想，让一度他怀疑起自己的天赋，所以索性破罐破摔，直接开摆了。
“每次考试都是零分！上次期末成绩又是全挂零！你是一题都不会做吗？！”
老巫婆丢出了成绩单，上面写这花榆洲名字的一行是清一色的“0”，她用手指叩着桌子，发出“笃笃笃”的声音，语气相当不耐烦。
飞行小人使出了第二式，螺旋俯冲攻击，地面小人节节败退。
“就算认真考也是倒数第一，不如全零蛋，这样看起来更整齐一点，还可以减轻改卷老师的压力呢，只要一直打0就OK了。”花榆洲理所当然的这样想。
地面小人飞跃而起，借势反击。
但他不敢真的这样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一定会遭到老巫婆更猛烈的说教，回家的时间就又要被拖延了。
“马上就要选科了！你能不能给我拿出点认真的态度来？你还想不想读书，想不想上大学了？！”老巫婆声音逐渐增大，声情并茂的大喊，到最高峰直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那张橡木办公桌拍的一阵闷响，桌上的摆件都摇晃起来。
花榆洲没有继续在心中发牢骚了，手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如果小人还在打斗，此时应该是飞行小人说“让这场无聊的闹剧结束吧！”然后在丢出了一个原子弹后扬长而去。
老实说，他没有想过什么选科，对于上大学更是没有概念。
他就是一个突然被人从孤儿院捞起，然后丢进陌生环境的烂小孩，就像被人告知想要在野外活下去，就要自己去猎杀大象。
那种事情很遥远，就像天边的星辰，即使大人们天天在嘴边碎碎念，小孩依旧会觉得很无所谓。
因为他们经常会这样想：没事啦，我们这么小，还有很多时间呢！
但是时间就像晚上进厨房偷米的老鼠，它会悄咪咪的路过，偷走你名为“快乐”的大米，然后给你留下老鼠屎。
“花榆洲！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我说话！”老巫婆看见他在发愣，更加愤怒了，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花榆洲回过神来，看到老巫婆在打开手机，翻着某个工作群的聊天记录，手机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上映成蓝色，好像一个蓝精灵。
然后蓝精灵的脸颊开始翳动，吐出一连串的字来：
“我跟你说啊，校董事会已经已经发布最后通告了，你下次考试要是还是不及格，就勒令你退学，自己看吧。”
老巫婆把手机递了过来，上面的工作群的聊天页面赫然写着“如果花榆洲下次考试还是没有通过，即刻暂停他在里昂中学的学习进程。”
发出信息的人是一个昵称为“里昂·西福斯”的人，头像是一个肯德基老爷爷。
花榆洲记得这个名字，记忆深处中，就是老头把他带出了孤儿院。
“去上学吧，孩子，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老人慈祥的面孔浮现。
校董事是这座学校的股东，拥有最高管理权。
校长常年身居国外，所以不怎么管花榆洲，仗着这一层关系，花榆洲就更肆无忌惮的开摆了，旷课迟到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但校董事终归是察觉到了，开始对他实行裁决。
这次就算是校长想保，也不可能保的住他了。
“退学？”花榆洲喃喃，这个词对他来说同样生疏，和“上大学”不同的是，退学他从未想过。
开玩笑的吧。
“上大学”就像是对在院子里看夜空的乘凉小孩说：“孩子，你想不想飞上太空，看一下世界外的风景。”于是小孩会怀揣的这样的梦想长大，并开始期盼，而退学就像是大人突然双手抱着头奔跑过来，哭丧着脸对小孩说：“外星人入侵地球啦，我们要完蛋啦！”
于是小孩不用上太空了，因为他还在不知道太空是什么样的风景的时候，就已经要被外星人消灭了。
是的，要完蛋了。
“开玩笑的吧？”花榆洲很想这样说，边笑边大声的向老巫婆问：“李老师，你在开玩笑吗？今天不是愚人节耶，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啊。”
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愣在原地沉默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内容黑字白底告诉他，这没有一点开玩笑的可能。
老巫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很满意花榆洲现在的表情，随意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拿起手机和文件袋，然后关掉空调，从容走出了办公室。
花榆洲没有察觉到老巫婆的离开，他怅然若失的愣在原地。
就像是一个在宿舍偷偷玩手机的住宿生突然被宿管逮捕了，他不知所措看着宿管把他的名字写着小本子上。
又或者是高考落榜的考生，看着自己成绩单发怵，因为分数填不进任何一所大学，对毫无光明的未来开始感到害怕……
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办公室，又下了楼，走出校门口，他就这样走着，漫无目的走着。
正午的阳光像金黄的花粉一样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大草坪和绿化带的灌木丛都在蓬勃生长，月季和桂花在一旁的花丛开的正艳，像一个个模特，争相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
世界仿佛与花榆洲区分开来，他觉得他现在像是一个误打误撞走进剧场的捣蛋鬼小孩，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走出校门的时候，那个中年老门卫还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花榆洲，怎么这么晚放学啊？是又被留堂了吧？哈哈哈。”
因为他经常迟到而被登记，以至于门卫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要是以往他肯定会说，“什么话什么话，那是老师特别关照我，给我补习呢！你懂个毛线！”
但他现在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于是就“是啊是啊”的回应门卫，头也没回的往外走。
中年门卫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这小子今天怎么了？”随后一拍脑瓜子，恍然大悟，“应该是表白喜欢的女孩被拒绝了吧！唉呀，这就是青春啊～”门卫摇摇头，脸上洋溢着羡慕和遗憾。
不知不觉花榆洲已经走到了停车场，看到了几辆电动车中间停着的，那辆属于他的捷安特自行车，那是一辆黑色的山地自行车，座垫破了个小洞，露出里面的羽绒填充物，左边的手刹柄断了半截，但其实有没有没区别，因为那东西早就失灵了。
这辆自行车是他在废品集市淘到的十二手宝贝，足足让他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
他想过去开锁的时候，发现他挂在握把上的那个灰色车头盔早就不翼而飞了，锁身也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大概是偷车贼窃取未果后给他留下的“杰作”。
“可恶啊！”花榆洲猛地往墙边踹了一脚，但他不是武学奇才，剧烈的疼痛很快遍布脚踝，像是在回应他，连这种发泄方式都做不到。
他像个蔫黄瓜一样坐在地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在心中呐喊：
“老天爷你搞错了吧！我应该是天赋异禀的天才，随便学学就是年级第一，满天遍地的学姐学妹求着加我的联系方式，在世界末日下打跑入侵的外星人，最后被全人类敬仰的英雄啊，而不是一个受到全校师生排挤，连高中都会被劝退的臭屌丝……”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屌丝是不可能成为英雄的，就像癞蛤蟆娶不到白雪公主那样。
但在心中发泄后，他畅快了很多，恨恨的握紧拳头勉励自己，“我可是主角啊，主角怎么能在轻易这里倒下呢！”
说完，他拿出了手机，在平台上随手接了个外卖订单，放学的时候他会经常跑外卖或者干兼职，要不然生活费压根不够用。
“退学就退学呗，大不了我不上了！反正靠打工我也能活下去！”花榆洲提了提精神，眼里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
生活还得继续，如果他不赶紧送两单外卖，今天的午饭就又要没着落了。
…
海滨市，海湾区。
长长的街道随处可见叫卖的小吃摊小贩，往左右两边投去视野还能看到许多餐馆或生活用品的门店，这条长街就像是被破开的鱼肚，人流熙熙攘攘的，如同翻涌的潮水。
这里是海湾区的浪鼎商业街，因为向外毗邻太平洋，向内连接大陆的天然优势，海湾区成为了海滨市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之一，年度GDP已经超过3千万亿，近几年甚至有超越钟国首都长安的趋势。
在人行道与一个小巷的转角边，停靠着一辆烧烤车，前面围着很多慕名而来买烤串的人。
炙热的烤架滋滋冒着热油，年轻的烤摊老板熟练的给烤串翻着面，他围着围裙，戴着白手套，脖子边挂着毛巾，不时用手肘擦去额头上要流下来的汗，一边还招呼着“马上好马上好，别急阿。”
烧烤车前的人群中，一个气质清冷的年轻女孩的装扮非常显眼，明明大热天却穿着深色夹克外套和牛仔裤，引得其他人频频侧目。
此刻，她脸色淡定，双手环抱胸前，背过烧烤车，漠然看向四周，就像单纯只是在这里站着，不是来买烤串的。
旁边过来一个梳着37分，上身海蓝色休闲衬衫内搭白背心，下身浪花纹沙滩短裤，穿着黄拖鞋的男人。
他抱着一大包烤串和一条法式长棍面包，嘴里还叼着几根串，笑嘻嘻的走过来说：“唉呀，雯雯，又不是执行任务，不要这么严肃嘛！”
女孩捂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没好气的说：“你就知道吃。”
“好不容易有的假期诶，不得好好放松一下嘛。”男人不以为意，又嗦了一支烤串，“嘶——哈，这鱿鱼拷的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
突然，女孩眉间一皱，警觉的看向四周：“骆南风，有没有感觉到空间异常？”
“啊？”骆南风咬着串疑惑的四处张望，“哪有啊？唉呀～是你太神经质啦。”
女孩一脸严肃，两眼微闭，像在感知方位，随后在确定了一个方向后睁开双眼：“在那里。”然后丢下骆南风，立刻朝那个方向跑去，只留下一句：“快点，别让普通人被牵扯到。”
“要我说啊，你就该放下顾虑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假期……”骆南风转着手指比划，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一转头却发现女孩已经跑远了。
“唉喂！等等我！”骆南风把烤串一股脑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留下那条法式长棍面包叼在嘴里追了上去。
烤架车旁的人群依旧等待着烤串，看着咋咋呼呼的两人莫名其妙，还有人为那些丢进垃圾桶的烤串可惜。
他一边跑着一边看女孩的背影，那是去朝阳区的方向，同时也感受到了空间异动，顿时心头一紧，“那不是市中心吗？我勒个乖乖，那里人可不少啊！”
“为什么休假还要加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