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端
“泽儿,怎么又不开心了?”
他穿着一身明黄,厚重的刺绣,不像是绣着龙纹,像是密密地编织起了一张牢笼,将他锁在了里面。
尚在重孝,同样年幼的公主身着素衣,坐在他的旁边,耐心的安慰着自己更加年幼的弟弟。
即使他登上了这无上的尊位,可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六岁的孩子。
若是寻常人家,那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但是他生在了皇家,身在高位他们从出生起就有着超过常人一声的压力,更何况他是他的父亲唯一的儿子。
“皇姐。”虽然委屈,但是竭力的忍住,即使眼眶中已经被泪水注满。
“可是今日又被摄政王凶了?”细声细语的询问着,抚过他的小脑袋将他轻轻的拥在怀中,耐心的安抚。
“嗯,摄政王说朕课业不精,是朕没有做好。”那委屈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洛微光笑了,无奈的笑了,摄政王布置的课业,即便是开蒙极早的皇族子弟,也须得十岁才能学到,他现在才六岁,学不会是正常的。
心中这样想,但是嘴上还是安慰着:“你是一国之君,你的肩上抗的江山社稷,你须得为大邺的黎民百姓负责,王叔对你严格些是好的。”
“朕知晓,所以朕一个人委屈。”
“不过你若是实在觉得喘不过来,可以和摄政王说说,让你短休一日。”
“朕不敢,皇姐敢吗?”
洛微光对上他饱含希冀的眸子,笑出了声,和他对视:“你觉得皇姐敢吗?”
小眼神闪过,无奈的:“那还是算了吧,摄政王委实严厉了些。”
“是王叔严厉,可他之训导皆有道理,你可要用心听,莫要抱怨。”
“朕知晓。”
空桐山庄
“听闻你今日又教训陛下了?”
主位上坐着的人,已然是古稀之年,须发皆白,但是精神瞿烁。
侧位上坐着的,一袭玄色锦袍,金丝银线暗纹,尽显肃穆,他满不在意,手中拿这茶杯,似乎是在把玩,随意的回答:“是,这会儿陛下应当是躲在哪里哭呢吧。”
“你...”老人家指着他,欲言又止。
“祖父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空桐笙,你可还记得自己是逸阳空桐世家的嫡亲长子长孙。”
“从未忘记。”
“那你看看这三个月以来,自从你得了这摄政王王位后的样子,朝堂之上嚣张跋扈,朝堂之下随心所欲,时不时的斥责陛下,哪里还有半点为人臣的样子!”
不语,轻笑着,抿过一口茶。
“我们空桐世家,世代辅佐帝王,可不要到你这一代出了犯上谋逆的逆贼。”他毫不客气的告诫。
空桐笙一愣,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随手拿起自己的大氅:“祖父也这么觉得吗?我以为至少祖父能懂我是为了什么。”
他苦笑着,双手作揖行礼:“时候不早了,祖父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不陪祖父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
听了孙子这句话,空桐弈倒还真是有些许的触动。
但这份触动,仅仅持续到第二天,他听到空桐笙在朝堂上逼着吏部尚书辞官之前。
就因为吏部尚书呛了他两句,竖子不可教,他们空桐世家几百年,怎么出了这么个逆子。
三年后
空桐笙照例每日傍晚进到宫中一次,不为别的,只为检查某人的课业。
洛微光在自己的宫中忙碌着,金钗显得有些老气,珠玉的钗子倒是显得活泼,看着手中的钗子,这个钗子配今天的衣服是绝佳的,湖绿色的宝石正好衬上她青绿色的衣衫。
只是这个钗子祖母给的,说是价值千金,自己戴上被他看见会不会批评自己铺张,犹豫再三,还是戴上了那个钗子。
看着镜中的自己,妆容得体,衣冠整齐,很好。
“公主这是出去玩吗?收拾的如此漂亮。”梳妆的嬷嬷笑着说。
洛微光摇摇头,流苏的耳饰随之晃动:“没有的事,只是答应了沐泽要陪他读书,况且,我夜间能不能出宫,嬷嬷又不是不知道。”
梳妆的嬷嬷笑着,确实,摄政王从不许公主夜间出宫。
前日沐泽生辰,洛微光答应了他,等到今日摄政王来检查他课业的时候,一定要帮他。
皇宫书房
听到叶子传来的摄政王入宫的消息,洛微光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抢在他的前面,等到她赶到书房的时候,摄政王已经进去了。
叶子是洛沐泽的贴身内侍,此时也被赶了出来。
洛微光问道:“叶子,里面怎么样了?”
叶子满脸为难的摇摇头:“可不怎么样,昨日陛下贪玩多玩了会儿,课业背诵的有些磕绊,估摸着摄政王是又要发火了。”
沐泽生日,母舅从西北给他送来了一匹好马,沐泽很喜欢,估计他也是预料到了今日会挨骂,才会和自己约定今日。
事到如今,洛微光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推门而入,书房中气氛压抑到了极致,洛沐泽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着的是打开的书卷,身边站着的正是摄政王空桐笙。
空桐笙微皱眉头,看到来人后,没有什么反应:“公主怎么来了。”
洛微光看到了书桌前的弟弟,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虽说自己在这会儿出现确实是像来救世的,但也大可不必如此。
“花园中的蜜枣熟了,我摘了一些,带来给沐泽尝尝,正巧王叔也在,也一起吃一些吧。”
空桐笙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那宫中枣树高大,这初秋时节气候又变化无常,这摘枣出一身汗,回头又要不舒服了。”
“没有的事,我不会生病的,这枣子很甜,就吃上一些吧。”被关心了,洛微光暗喜,虽然知道自己平时的起居生活,他也是事无巨细的关照到位,可是这头一次这么当面被关心还是有点开心的。
“嗯,一会儿,先把该做的课业完成了再提蜜枣的事情。”空桐笙不答应,该做的事情一定是要先做了的。
“课业...”洛微光对上了空桐笙的视线,立马改口:“课业自然是极重要的,沐泽你先好好背书,阿姐给你留着。”
她敢打赌,自己要是再多说上一句话,可能自己也会被拉着一起教育。
这样的话,她还是明哲保身的好,于是乎,拯救弟弟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就半路夭折了。
空桐笙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洛沐泽啃着蜜枣,还不忘了跟她算账:“阿姐不是说来救朕的嘛,怎么见到王叔就立马倒戈了。”
洛微光为自己辩驳:“课业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事儿,况且那事情对你而言不就是简简单单。”
“阿姐休要强词夺理,你就是色令智昏,见到王叔就忘了朕这个弟弟了。”
“就是,那又如何。”洛微光故意。
洛沐泽坏笑着:“那朕明天就给王叔找个王妃。”
“你敢。”洛微光瞪他:“况且你敢跟王叔说?”
“怎么不敢,朕就说阿姐觊觎王叔,王叔肯定立马就找一个。”故意这么说。
洛微光站了起来,朝着他走去:“沐泽,看来还真是最近没打你,你给我过来。”
洛沐泽看这情况不对,撒腿就跑。
书房中压抑的气氛全然不见,余下的就只剩下姐弟之间打闹的欢声。
摄政王府
书房中,空桐笙捏着那份密报,脸色不是很好。
路子英看着自家王爷现在的样子,那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上一次王爷这般生气的时候,还是先帝刚刚薨逝,一帮老臣在朝堂上闹的时候。
“王爷,怎么了?”小心翼翼的问着。
“北疆蛮夷,竟敢肖想我朝公主。”
说着,啪的一声将那封信件拍在了上等的黄花梨书案上。
路子英肯定,他刚刚肯定是听见了木头断裂的声音,那是桌案的哀嚎。
“去将兵部尚书给我找来!”
“王爷,这...”路子英犹豫。
见他半天未动,空桐笙一个眼刀扫了过去:“怎么,没听见本王的话?”
“王爷,已经将要子时了。”路子英小心的回禀。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已经子时了,我陪着您生生气也就罢了,就不要去打扰其他熟睡中的大人了。
“半个时辰,我看不见顾小四,你明天就收拾收拾准备去边疆。”
此话一出,路子英哪里敢耽搁,立马从书房中消失,不就是兵部尚书嘛,就是现在让他去请老太爷,他也是请的来的。
于是,可怜的兵部尚书,在得了消息之后,一刻也不敢停留的,拿着衣服鞋子就往外冲。
书房
“王爷。”顾司隶一路小跑,这会儿气儿还没喘匀。
“小四啊,你觉得我们之于北疆,兵力如何?”空桐笙似乎是随口一问。
“啊?”顾司隶一愣,他可不相信这位爷大晚上给他叫起来,就为了问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思虑再三,回答道。
“禀王爷,本该我兵力远在北疆之上,但今年南境和东芜作乱,常在我边境骚扰,分了不少兵力过去,如今,北疆那边只能说是兵力不相上下。”
“若是起战事,可否保我大邺子民安然无虞?”
“若起战事,死伤在所难免。”顾司隶心中默想,王爷这是打算对北疆出兵?
“子英。”空桐笙扶颌沉思,许久唤道。
路子英一直就守在这里:“王爷。”
“去把卫晟给我叫过来。”
“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路子英半点都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就往礼部尚书府上去。
礼部尚书年纪大了,一路上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直到王府书房前才勉强打起精神。
“王爷。”
空桐笙可不管他们这些虚礼,见人进来,开口就问:“卫大人,大邺如今可有适婚男子?”
“王爷这是欲为哪家贵女寻觅良缘?”既要找寻适婚男子,那定然是要门当户对。
“沁阳公主。”
空桐笙一句话,像是冷水浇进了油锅里。
本来还昏昏欲睡的卫晟,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王爷,沁阳公主才刚刚及笄,虽说我大邺女子十五六岁即可成婚,但沁阳公主,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晚上几年…”卫晟说着。
“是啊,才刚刚及笄,就已经被北疆蛮夷给盯上了。”
“王爷?”顾司隶也是一惊,原来是这样,难怪王爷刚刚问他和北疆开战。
“北疆携重兵,欲力压我边境,求娶沁阳公主,使臣已从北疆出发,不日到达洛城。”
“求娶公主,需要重兵?”
“求娶公主真假未知,但若我们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拒绝,这件事就会成为他们发兵的理由。”空桐笙说道。
“理由是,大邺蔑视北疆,有辱北疆国威。”顾司隶接话道。
“如此,沁阳公主乃是先帝独女,适宜婚配之人本就少,若是在于战事扯上关系,恐怕愿意的人…”卫晟没有说完。
但大家都明白他说的意思,娶了公主若是战事平了还好,若是北疆依旧发兵,这此中责任,谁也不愿承担。
书房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沁阳公主决不能嫁入北疆。”空桐笙板着一张脸,眉头紧锁。
事态紧急,公主的婚事须得尽快落实,若是真无人愿意,他也不能用强权去逼迫别人去娶,那倒是真的无解了。
卫晟一抬头,看着眼前人,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王爷,有一人。”
空桐笙抬眸望着他:“说。”
“您。”
顾司隶刚刚也想到了,只是不敢说罢了。
默默的和路子英对视一眼,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压抑,压的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喘。
“卫晟!”空桐笙倒是有些恼了:“你怕不是老糊涂了。”
“王爷您未曾婚配,整个大邺都知道,摄政王为了匡扶社稷,殚心竭虑,不近女色,不好享乐,您的婚事太皇太后也时常念叨,况且以您的身份,配公主也是可以的。”
“旁的不说,你可知我大公主几何?”
“不过十岁而已。”卫晟已经不敢看空桐笙了。
良久。
“子英。”
“王爷。”
“送二位大人回府。”
顾司隶和卫晟就这样,被急匆匆的找来,又急匆匆的送走了。
书房中又恢复了安静,留下的只有一夜未眠的空桐笙。
翌日
皇宫,御书房
三年时光,洛牧泽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为空桐笙的训斥而委屈哭的小孩子了。
龙椅之上,倒是真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只是这份威严,在看到了空桐笙之后一扫而光。
“王叔,你来找朕何事啊?”
“臣…”空桐笙一时语塞,整理情绪后:“臣想向陛下请一道旨意。”
“谈何请旨,王叔说,我这就写。”
“请陛下,赐婚臣…”
“王叔有心仪的人了,哪家的啊?”洛牧泽提着笔,笑得灿烂。
“沁阳公主。”
洛牧泽只是一愣,随后提笔就在明黄的绢布上落笔。
“朕一会儿便去皇祖母那儿,告诉皇祖母皇姐的嫁妆须得抓紧时间准备起来了。”
“皇姐那边也得告诉一声。”
“…”
直到空桐笙拿了圣旨,出了御书房,除了谢恩的话,他一句也不曾说。
皇宫
沁阳公主洛微光一向身子虚弱,这会儿冬季,更是需要娇养。
先帝专情且早逝,后宫之中,只有太皇太后和沁阳公主。
洛微光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中,似乎是听见了嬷嬷的声音。
翻身而起,这几日有些许感染风寒,晕乎乎的。
“公主,您醒啦。”
嬷嬷的眼睛红红的,好似是忍着泪珠,洛微光有点着急了,连忙问道:“嬷嬷,你这是,出什么事儿吗?”
“公主,奴苦命的公主啊。”竹烟嬷嬷本来就是强忍着,这会儿被公主一问,看着公主尚且稚嫩的脸庞,一瞬间,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嬷嬷?”洛微光着急了,跪坐在床上,向着嬷嬷凑近了几分。
“公主啊…”
“发生什么事了?”
“叶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今日摄政王进宫。”
“摄政王每日不都来看泽儿的课业吗?难不成泽儿又挨骂了?”洛微光不解。
“不是,是和公主有关。”
“和我有关?”
“摄政王向陛下求了圣旨,求娶公主。”说着,泪水更是止不住了:“摄政王那般暴戾跋扈,公主身子娇弱,又才刚刚及笄,怎么也算不上是良缘…况且,摄政王足足长了公主十岁,是与先皇称兄道弟的,公主也是唤他王叔,怎么就…”
竹烟嬷嬷的话就在耳边,但洛微光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那句,摄政王求娶公主。
公主,那不就是她嘛。
顿时红了耳朵,脸上也热热的,一把扯起被子,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
这模样在嬷嬷看来可就不是这样了,心疼的手忙脚乱:“公主啊,咱们去同太皇太后说,让太皇太后出面,这门婚事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闻言,洛微光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随意抹了几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嬷嬷,嬷嬷,快给我梳妆,我要去寻明姐姐。”
嬷嬷看她的模样,竟然是看不出半分的伤心,反而是十分的开心,欢欣雀跃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想着,我可怜的公主啊,受了这般大的刺激,总不会是癔症了吧。
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
“公主,慢些,你这风寒刚好,可要注意些。”
“公主,慢些,等等奴。”
一瞬间,沁心宫上下变得热闹起来。
空桐笙刚刚回到自己的王府,还未进门,就看到,守在门外的马车,马车上刻着空桐世家的家徽。
不由得笑着,这消息传的还真是快啊,真是隔墙有耳。
“王爷,太师请。”
空桐山庄
才进书房门,一个厚重的卷轴就飞了过来。
空桐笙灵巧避开,十分的熟练,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接着嵌金灯影红瓷盏在他的面前碎成了无数的小片。
而后是烛台、书卷…甚至砚台都一起朝着他飞来。
直到桌案上空无一物,手边再也没有了趁手的器物。
“你这竖子,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空桐弈拍着桌子,咣咣作响。
“不过是求娶沁阳公主而已,祖父不是挺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想让我娶妻的吗?”空桐笙满脸无所谓。
“竖子,那可是沁阳公主!”
“娶的就是沁阳公主。”
“你…你…”空桐弈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拍着桌子:“你年长沁阳公主十岁!公主唤你一声王叔!”
“随便的一个称呼罢了,我与公主既非宗亲,又非母戚,为何娶不得。”
“你又想做些什么!你平时无法无天惯了,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我念着你记得自己的职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拿公主开玩笑,可着实是过了!”
“祖父怎知我不是真心喜欢公主。”反问道。
“哼,真心喜欢,你能喜欢谁!你那心中全是算计,还能容下女子?”
“沁阳公主,那是先帝独女,先帝托孤给你,是让你行这种不轨之事的?”
“先帝就这一双儿女,你…”
空桐笙打断了他的话,将袖子中的卷轴拿出,攥在手里,在老爷子的眼前虚晃两下:“圣旨已经下了,改日喜宴,祖父记得来。”
说完便扬长而去。
身后的传来了桌案被掀翻的声音。
空桐弈的骂声从身后传来。
“你个竖子,又胁迫陛下!”
“竖子,你若再如此,定没有好下场,将我空桐一族的名声全然踩在了脚底。”
“你给我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站住…”
等到快要出了小院,这耳边才清净下来,想来洛城之中,这件事情已经快要传遍了吧,等着他的,必将是数不清的骂名。
不过,骂他的多了,也不差这一些。
洛微光的马车行的很慢,比走路也快不上多上。
她偷偷的将窗帘掀开了一个角,看着窗外,临近年关了,街市上也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叫卖声,吆喝声,还有嬉戏打闹的声音。
猛然间,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摄政王?
他怎么在街上,还是一个人?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洛微光可以笃定,那就是他。
空桐笙没有坐马车,而是从城外一路走了过来,猛然间似乎是马车的声音。
转身望去,是宫里的马。
谁出宫了?
看他望了过来,洛微光立马将帘子拉的严严实实。
“公主?”嬷嬷疑惑的问道。
“嘘,摄政王。”
摄政王,嬷嬷顿时变了脸色,皇城内外,谁不害怕这位活阎罗,就连陛下也要时常受他的责骂。
而且,刚刚赐婚的旨意,更是让嬷嬷不寒而栗。
马车从他身边驶过,向着远方奔驰而去,那个方向,太尉府。
马车上,是沁阳公主。
他们这位小公主,又偷偷出宫了。
真是胡闹,前两日尚宫来报,她染了风寒,这才几日,就又跑出来了。
太尉府离这里也不远,想着,转身往那边去了。
太尉府
洛微光像是一只小蝴蝶,从马车上轻盈飞下,飞入太尉府上。
“明姐姐,明姐姐。”
人未到,声音就先到了。
前脚小厮才来报,后脚洛微光就进了阮明禾的院子。
满脸笑意的迎出来。
“明姐姐。”
“微光,外面冷,快随我进去。”
洛微光亲昵的挽着阮明禾。
表姐妹俩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一见面就说个不停。
聊到激动时,洛微光想了起来,今天自己来的主要目的。
“明姐姐。”她羞怯的红了耳尖。
“嗯?怎么了?”阮明禾还不知道赐婚的事情,一边给她的茶盏中添上茶水,一边问道。
“我大抵是要成婚了。”
“什么?”语气不由得提高了,一瞬的手抖,茶水撒了不少在茶案上。
手忙脚乱的收拾,还不忘了询问:“什么成婚,你这个年纪还不急着商议婚事吧?”
“牧泽今日晨起时,让叶紫传来的话,圣旨已经下了,婚期已经交由礼部拟订了。”
“竟还是赐婚,与何人?”阮明禾想不明白,现在都知道,陛下年幼,政务上的事情大都由摄政王决策。
既是赐婚,摄政王也不知道是选了谁。
“摄政王。”
“咳咳咳…”一口茶水呛住,半晌才缓过来:“你说是谁?”
“摄政王。”明姐姐怎么如此震惊,洛微光想到了她一定会不解,但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空桐笙?!”阮明禾顿时变了脸色,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明姐姐?”
“你等着,我去找他,欺负到你头上来了。”站起来就要往外冲,那模样,不像是要去理论,倒是像是要去找人拼命。
洛微光连忙拉住她的衣袖:“明姐姐,明姐姐你听我说。”
阮明禾扭身看了看她,可却没有回来的意思:“微光,你别怕,他平日那般跋扈欺负你们姐弟,但我看在陛下课业日渐精进的份上不同他理论,他如今竟然是对你图谋不轨,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他理论,别人怕他,我可不怕。”
“明姐姐,别恼…”
阮明禾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伸手就要去抓挂在墙上的宝剑:“微光莫怕,我祖父和他祖父乃是八拜之交,我母亲又是荆和大公主,即使他再位高权重,我寻他理论,他也不会将我如何。”
阮明禾实在是气急了,也是忘记了,自己眼前的是大邺独一份的长公主,先帝唯一的女儿,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
“可他连牧泽也时常训斥啊…”弱弱的吐槽,抓着阮明禾衣袖的手,是一点也不敢松。
“我豁出去了,这个理,我非得给你论了不可。”
“可明姐姐,能嫁予摄政王,我并不觉着委屈。”
“?”阮明禾僵在了那里,怔怔地转身:“你说什么?”
“我说,我并不委屈嫁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