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飞龙在天，尸晦在野
界州府。
得到飞龙军掠阵相助，阴阳鏖杀阵所面对的压力大为减轻。
但从城楼上望去。
山野之中匍匐、攀爬、翻滚、奔走而来的种种不可名状的行尸走肉，似乎无穷无尽，恐怕已经不止万数。
这边已是如此，城东正阳门又是什么景象？
衡秋子暗暗心惊。
他高声喊道：
“天军大驾，有失远迎！”
“不知是谁家将军，老朽斗胆，敢请下榻一叙！”
巨翼扇风，一道道天马的黑影卷起狂风向城东飞去。
当先的那金光夺目的天马则略作停息，然后调转枪头，朝衡秋子这边飞来。
赤焰般的蹄掌落在城楼。紫青色翼膜收起。
这匹万中无一的黄金飞马趾高气昂，高高抬起似鹿似马、额边长角的头颅，竟然有两人高。
飞马后背上的少年将军松开缰绳，把骑枪挂好，翻身下马，只见紫金盔之下，一张脸精雕细琢，英气逼人，好一个青年才俊。
“久闻衡秋子老掌门大名，晚辈姬明夷，见过老先生。”
衡秋子“哦”了一声，颇感惊讶。
“居然是天子血裔亲临？不知将军，出自哪个王爷府上？”
姬明夷不动声色，行过礼后，就要转身重新登上自己的坐骑。
“军情紧迫。容晚辈先完成任务，再来与老先生叙旧！”
随着飞马发出一阵兴奋的嘶鸣，在狂风扑扇过后，姬明夷已经架着坐骑，再次冲上云霄。
“将军！”
六名侍卫盘旋空中，此时重新聚集而来。
其中一人大声禀报：
“正阳门有妖人领军，先头过去的弟兄们传讯告急！”
姬明夷脸色一变：“快去！”
七匹飞马集结成阵，在界州府城中投下道道黑影，惹得城中百姓连声惊呼。
只片刻间，姬明夷已经率众赶到城东。
正阳门。
此处没有阴阳二气门的剑阵护佑，只靠一干冲骁卫的强弓劲弩，完全阻止不了蝼蚁般朝着城墙上爬来的行尸。如果飞龙军再晚一些到来，城楼恐怕已经沦陷。
城门外，一二里处。
一个活人身影站在行尸之中，煞是抢眼。
这人身边，已经卧倒两匹天马，两个活死人穿戴着沾满血污的鳞甲，正从地上颤抖着爬起，显然飞龙军中的弟兄已经遭了此人的毒手。
这人弯腰往死去的天马身上摸了几下，只见本来天姿俊绝的天马，居然扭曲着四肢，重新站了起来，本该神采四射的双眼，如今淌下血泪，惨白无比。
姬明夷见状，心痛难抑，大喊：
“妖魔！”
“你胆敢亵渎神物，此罪天理难容！”
毫无疑问，摆弄尸体之人，必是这一场尸潮浩劫的始作俑者：归无惨！
“放箭！”
姬明夷一声令下。
侍卫们同时弯弓，把天钧箭搭上神翼弓，一起放弦！
青光如电，激射而去。
飞龙军中，人人都是筑基境以上的豪杰，受天马认主以后，更能得到神兽加持，以此发出的天钧箭威力非同小可，而由此组成的箭雨齐射，更是能直接对灵显境造成致死威胁！
但，意料中天钧箭雨将归无惨粉身碎骨的画面没有发生。
两匹艰难动弹的行尸天马，齐齐横在归无惨身前，将天钧箭挡了下来！
姬明夷不禁一阵目眩：
每一根天钧箭，都是武备司所制的七品法器，飞龙军将其当作消耗品来使用，可谓奢豪到了极致。但天钧箭也绝非毫无弱点。箭头上，工匠使用了天马的鳞片作为辅材，以增加天钧箭对灵气的适应性。
而这也使得天钧箭几乎无法洞穿性质相同的天马。
也可以说，这是天朝用来避免飞龙军内伐的小心机。
这等秘闻归无惨又是从何得知？
眼看远攻无用，一名侍卫按耐不住，策马趋前：
“将军，看我为弟兄报仇！”
坐骑如猛禽扑地，直冲而下，用前蹄朝归无惨蹬踢而去，而马鞍上的侍卫，也同时举起骑枪冲刺。
这等冲击力大得离谱，两匹行尸天马被轻松撞飞。
直取归无惨！
然后，姬明夷目睹了更加胆寒的一幕：
归无惨抬手，一握成拳。
四周的行尸便忽然转身，好像被磁铁吸住一样，或跳或飞，往空中的飞龙军侍卫身上围合而去！
飞马身上挂满行尸，发出声声哀鸣。
侍卫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经死在跗骨之蚁般、将自己吞没的重重腐尸走肉之下，连人带马，滚落在地。
此时，飞龙军众已经把登上正阳门城楼的行尸消灭干净。
但是面对孤身独立的归无惨，以姬明夷为首，众人居然一时间踌躇不前！
归无惨嘴角渗下一丝鲜血。
同时，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
为了对抗这些计划外的飞龙军，他只能把本来用于附身尸傀的阴魂蛊，置入体内，来勉强维持这具几乎与死人无异的躯壳。
不过，既然对方底牌尽出，归无惨已经无需再勉力支撑了。
将肉身埋入乱葬岗修炼多年，把修真者的尸身当作吸收灵气的放大器……
这份十三州独一无二的骇人修炼法门，虽然使归无惨的修为精进神速，但无孔不入的尸气，也早早腐蚀、沁透了他的每一个经脉窍穴。
——既然命不久矣，何不就在今天？
万骨朝宗术的极致，就是让施术者本人化作行尸，成为被众尸朝拜的尸王。
成为一具修为不损、肉身不死，虽然神志全失，却以另一种方式实现长生的诡秘尸傀！
——就算被毁，也不过把恩赐得来的一切，都还给主人罢了。
冲击城墙的尸潮忽然停了下来，行尸半毁的头颅开始颤抖，似乎这些早已死去多时的躯壳居然也会感受到痛苦一般。
只见归无惨放声大笑。
随后，抬手击碎了他常年背负在后的药箱。
浓郁的尸气从迸裂的箱体中喷涌而出，将归无惨吞没！
众多行尸停下行动，接连倒地，然后从体内钻出无数黑虫，爬到归无惨身上……
姬明夷喉咙里涌上来一股恶心欲吐的冲动，大梦初醒般叫道：
“不能让妖魔得逞！”
“放箭！放箭！”
第二轮天钧箭雨射出。
这一次，不再有天马为归无惨抵挡。
但也不再需要。
从尸气中，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轰然吹飞了所有箭矢！
大地开始震颤，尸气一丝丝地融入气团的核心之中。
随着尸气散尽，潜藏其中的怪物终于露出真身——
血肉。
突破了皮肤的包裹，不断增长。
从常人大小，极速膨胀到比天马更高大的模样。
血以腐败的形态流动。
骨以枯黄的色相显形。
咆哮。甚至能看见喉咙里，正在震动的声带。
就在此时。
横秋子因为得到飞龙军相助，终于能抽身过来正阳门查看，他上到城墙，立即被眼前所见的怪物所震撼，脱口而出：
“万尸宗王！”
“这、这怎么会……”
“归无惨，他真的练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