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查账
鸿真子没有看他，只是轻叹一声，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漠然注视远方：
“想必你也知道，本尊乃是出身凡人之家，深知凡人之疾苦。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
“我们身为修仙者，可不可以替他们做些什么？能不能为他们在干旱时候降场雨、疾病时送枚丹药、饥饿时赠点粮食？给他们一方安定的乐土？”
“我们没有。”
“因为对于修仙者来讲，这么做并没有任何好处。有这个时间，他们还不如多修炼一会，还不如多享会乐。”
“对高阶修仙者来讲更是如此，他们成年累月的躲在洞府中修炼，耗费大量的灵石资源，却不问世事，不管人间疾苦。”
“更有甚者，像河阳王那样，明明天赋资质不足，修炼无成，却还要掠夺凡人幼童的精血提升自己的寿元。”
“现在又一步步堵塞住了低阶修仙者成为高阶修仙者的可能！”
“这样的修仙者，又与当年的魔族有何区别？！”
陈寒听着鸿真子这番听起来几乎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长篇大论，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甚至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他生恐对方这番话，被那些在洞天福地内修炼的老怪们听到，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可是：
他也想起了自己出身的陈家村，想起来前来玄天圣地一路上的见闻，想起了惨死的荒山村村民。
如果。
自己不是穿越者，没有获得金手指，就算有未来女帝陪在身旁，必然也将如草芥蝼蚁一般早逝，死得无声无息。
最终只会成为小丫走出小山村、成就女帝的最初动力。
他不得不承认。
鸿真子所说的这些的确很对。
“对于凡人，对于低阶修仙者来说，这个世界太过黑暗、太过绝望，可是他们又无力抗争。”
“因为这个世界上秩序的守护者和捍卫者，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高阶修士……”
鸿真子神色落寞。
他负手缓缓走出了阁楼，外面寒风阵阵吹拂，卷起连天的落叶，掀动他身上的青色道袍，令他显得格外的形单影只。
“也许，我们只能期待再次会有天神、道祖降临，重新改变这个世界吧……”
陈寒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见对方站住，他也停了下来，叹息一声，低声说道。
“呵呵。”
鸿真子站起身来，摇头自失一笑，将他所呈的纸上仔细折好，郑重放入怀内，尔后大步去远。
眺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陈寒许久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久后。
他摇了摇头。
其实，他还发现了两件事，但并没有告诉鸿真子。
一件是孙霸之死的真相。
根据门派卷宗记载，不知何时，玄元大陆上出现了一个名为青天教的组织，直到现在，玄天圣地仍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具体情况。
年余前。
何国县衙被青天教徒攻破。
对方将因为聚众造反、被抓起来准备秋后问斩的几十名流民首领，全都放了出去。
本来这只是凡人间的事情。
何国朝廷许久没有侦破，便准备不了了之了。
哪料到，恰好有一名玄天圣地的元婴修士经过，也算是闲极无聊，随手使出了溯影回形之术。
带头劫狱之人的面容，便被显现了出来，然后画影天下，广发各地。
尔后。
有下山历练的玄天圣地弟子，又偶然撞见了孙霸，认出了对方，然后杀上了洪水门。
后面的事情。
就是陈寒亲身所经历的了。
这也算解开了他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另外一件则是个小事：
五年前。
在玄天圣地和太初圣地交界处，一处名为巨野泽的地方，从天上坠下了一艘灵舟。
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但闻讯赶来的玄天圣地弟子检查过后，惊讶的发现，灵舟里面没有任何人，更查不到这灵舟的来历。
更重要的是：
炼制这艘灵舟的材质，是他们见所未见、听所未听过的。
此事上报到了鸿真子这里之后，也许他是因为事物太过繁忙，只简单批了个“已阅”，便将此事放下了。
那艘损坏极其严重的灵舟，则被放在了玄天圣地的大库之中吃灰了。
这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多大的事情。
但因为陈寒心中一直记着太昊所说的“天要变了”，看到卷宗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此事联系了起来。
不过。
既然玄天圣地众修士都认不出灵舟的来历和材质，陈寒也并不觉得自己能认出来，这件事也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也就没有再多想。
他最关心的还是，玄天圣地老祖加倍征收上来的那些资源，运去炼器峰，到底在炼制什么法器。
只有搞明白了此事，才有可能知道，太昊所说的“天要变了”是什么意思，鸿真子密谋的大计划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里。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尽管他已经被深深地卷入了其中，但是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参与此等大事，唯有好好修炼才是正途。
筑基境界……
陈寒深吸一口气，紧紧攥住了双拳，下定了决心，要抓紧时间继续修炼，争取早日突破筑基境界。
但他没想到，搞定了门派卷宗后，刚心无旁骛的修炼了几天，鸿真子又给他派任务了。
应该是因为他在对玄天圣地财务状态分析中展示出的能力，令鸿真子产生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对方下令，让他前往炼器峰，监督各类资源的使用情况。
说白了。
就是去查账。
虽然陈寒对这道命令打断了自己的修炼很感恼火，但他接着便意识到了，这是自己接近真相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地便接受了。
当然了。
拒绝也没用。
当他手持掌门谕旨，来到炼器峰时，早就得知消息的炼器峰首座天罡子，已经带着麾下一众执事前来迎接了。
天罡子是金丹后期修为，有传言说此人在突破元婴境界后，便将担任门派堂主、七大主峰座主之位。
此人属于鸿化子一系。
虽然他和鸿信子一系的人关系尚可，但与掌门鸿真子一系的人可就比较疏离了。
如果，他将来想要顺利继任门派堂主、七大主峰座主之位，那就得和鸿真子搞好关系。
正因如此。
尽管陈寒只是炼气十二层修为，区区一个见习内门弟子，但天罡子却展现出了过度的热情：
“陈师侄果然年轻有为，气度不凡！”
“老夫虽然常年在炼器峰窝着，不问世事，但也早就听说了陈师侄阵道山试炼、破获掳掠幼童案的光辉事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