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收租
在看清这些字迹的刹那，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意，勃然从陈寒胸膛生出，尽管没有立刻发作，他却也猛然攥紧了双拳。
“夫君，你怎么了？”
在他身侧站着的苏小丫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略带紧张地扯住了他的衣衫，低声询问。
“没事。”
陈寒低头看她，微微一笑，目光在她头顶的字迹上停留了刹那。
遇到点小麻烦……
这几个字，此刻突然显得分外刺眼。
他已经明白了，赵元卿这次，是冲着小丫来的，此人就是小丫的麻烦。
背后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但小丫只是刚刚获得那筑基修士传承而已，的确无力自行解决这个麻烦，只能，自己来了。
“收租吧！”
赵元卿不耐烦地朝陈三爷摆了摆手，往旁边一努嘴，赵家的帐房立刻站了出来，捧着本账簿，手指蘸了口唾沫，掀开了第一页：
“陈二虎，租田七亩二分，折粮一千二百三十斤，三日内交齐！”
陈二虎立刻从人群之中奔出，“噗通”一声跪在了赵元卿面前，连连磕头：
“少东家，地里庄稼还没收割，三天内交齐实在是做不到，往年都是八月初才交，怎么今年……”
赵元卿看也不看他一眼，更不用说回答了，径直摇着手里的扇子，眼睛在人群里乱瞄。
“赵老爷定了！就是三天内交齐！不愿意的话退租，没人逼着你种！”
帐房“啪”地一声合上账本，怒目圆瞪，冲陈二虎厉喝。
人群中的苏小丫，已经低声咒骂起来。
陈寒默然不语。
整个陈家村能种的地，几乎都是赵家的，让陈二虎在即将秋收之时退租，的确无异于将陈二虎一家往死路上逼。
“实、实在是交不出来，少东家，求求您开开恩，宽限几日吧……”
陈二虎无计可施，更不敢与赵家人争辩，只能跪在地下拼命的磕头哀求，不多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殷殷的鲜血。
赵元卿完全不为所动。
一众百姓个个心中戚然，但他们不敢说什么，更不敢站出来帮陈二虎说话，因为很快，同样的命运，就要降临在他们头上了。
“你家不是还有一头牛吗？”
就在这时。
帐房突然冷不丁地道。
“啊？”
陈二虎茫然抬起头来，他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自己家里的确是有一头老牛，倘若能将这头牛拿来抵地租，他当然愿意，只是，这头老牛能抵得过吗？
赵家人能愿意吗？
“哼哼。”
帐房慢条斯理地再次摊开账簿，手里的毛笔往嘴巴里蘸了蘸，在账簿上划了几下，漫不经心地解释：
“赵老爷心怀慈悲，少东家宽厚大方，当然可以给你宽限一个月时间，只不过，到时候的地租，得加上这一个月的利息，合计是一千四百斤。”
“你可愿意？”
“愿、愿意。”
陈二虎茫然答道。
虽然一个月的利息有点多，但至少，自己不用卖儿卖女卖老婆来凑地租，多少能缓口气。
可是。
这又和自己家里那头老牛有什么关系？
“真是贪婪无耻！”
在一众村民都和陈二虎一样茫然的时候，陈寒却已经明白过来了，忍不住像刚才的苏小丫一样，低声咒骂。
赵家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给陈二虎宽限一个月时间？
所以，陈二虎家的那头牛，就是赵家同意晚收一个月租子的费用！
原本陈二虎只需要缴一千二百三百斤粮食。
但经过赵家人一番操作，他不但得多交一百多斤粮，还得把自己家的牛赔进去！
真是打的好算盘！
果然。
下一刻。
赵家帐房所说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啊？”
跪在地下的陈二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对方，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家人居然会如此之狠，不但要提前收租，逼自己付利息，还要拉走自己的牛！
没了牛，来年犁地浇水施肥的事，可全都得靠人力了！
他嘴唇颤抖，呆呆地看了看神色冷漠的赵元卿，又看了看面带阴笑的帐房，心中明白，就算自己哀求再多也没用。
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淌下。
罢了，再艰难，总归还算是有条活路。
一刹那间，他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似的，整个人的精神瞬间黯淡了下去，艰难地爬了起来，佝偻着腰背，退回了人群中。
陈寒与苏小丫对望一眼，都觉得心情无比沉重，他们胸中全都升出了一股不平之气。
“下一个！”
见陈二虎如此识趣，赵家帐房十分开心，翻开账簿，又叫了下一个人。
但是其它人就没有陈二虎这么好的待遇了。
陈七两租了赵家五亩水田，今年年景不好，水田都干成了旱地，收成至少得折四成以上，可赵家坚持要按照水田的租子收。
这下子，陈七两就算把今年的收成全部搭进去，也不够交，接下来整整一年时间，一家人靠什么活下去？
类似的情况还有不少。
何老二家儿子年轻气盛，非要和赵家人争论个是非对错，直接被赵家家丁揍得满身是血，还要被拉去县城枷号示众。
胖大婶以为赵家人拿她一个妇道人家没办法，躺在地下撒泼打滚，被赵元卿下令用绳子捆了、破布塞了嘴巴，丢进了粪坑里，要让她泡上三天三夜。
惨淡愁云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陈寒！”
听到陈寒的名字被喊到，苏小丫下意识地扯住了他的胳膊，摇头示意他不要和对方起冲突。
陈寒回头微微一笑，表示明白，接着挤出人群，大步走上前去。
应该没事吧？
苏小丫一边担忧的看着他，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
自己家只租了赵家两亩旱地，就算收成不好，就算要多付一个月的利息，砍柴卖的钱也应该够了，就算不够，再多砍一些就是。
陈寒的身体好了，自己也吃得了苦，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至于那所谓的修仙功法，她虽然很感兴趣，但相比之下，她更愿意踏踏实实的，和陈寒一起过安稳日子。
忍一时风平浪静。
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看到陈寒出现，原本漫不经心地躺在椅子内的赵元卿，陡然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然后扭头看向了旁边的一名家丁。
那名家丁立刻凑上前去，俯在赵元卿的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
赵元卿点了点头，又招手将村长陈三爷叫了过来，一边低声询问，一边看向陈寒。
深呼吸数口。
陈寒垂下了眼帘。
服用完玄天培元丹之后，他的视力、听力得到了极大的强化。所以赵元卿等人说话声音虽小，但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他明白，今天的事情，无法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