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车厢深处
眼前是熟悉的场景。
血肉、心脏、黑暗，几种东西杂乱的混成一团，一根根金色的血管密布在依靠着墙壁生长的血肉之中，将血肉牢牢的贴附在了墙壁之上，不会向着外面失控的滋生。
回溯至血管的源头，会发现这些金色的血管都是从贴在门上的“切换装置”所在的位置“发芽”、“生长”，然后顺着墙壁蔓延过来的。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宁川的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猜测——这或许就是这节明显不属于列车的车厢现在也被纳入列车掌控的原因。
他抬起头，看着正在略显萎靡的跳动着的心脏，迈开脚步向着前方走了过去——在他走入车厢的同时，背后的门便应声关上。
从驾驶舱传来的最后一抹灯光消散，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宁川仔细观察着自己眼前的景象。
在车厢的正中央，一颗心脏一般的血肉聚合物在那里跳动着，但是外露的血管之中却没有液体被心脏泵动，只能空洞而痛苦的一次次跳动着；周围的墙壁上、地面上都攀爬着一层从心脏之中滋生出的血肉聚合物，看上去极为扭曲怪诞。
这一次，他还仔细的看向了被血肉包裹的车窗，在简单判断了一下这里的车厢和其他正常车厢的布局一样之后，他按照自己的记忆向着车窗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手上凭空多出了一抹灰色。
这是被他所掌握的「列车规则」，只要这些血肉的位格不超过「列车规则」太多，血肉就会被这层灰色的光芒撕成粉碎。
在「列车规则」具象化之后所产生的就是能够让物质乃至非凡力量都彻底凋零、完全“死亡”的权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宁川小心谨慎的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被血肉完全包裹的车窗之上，在微微用力之后，“死亡”就像是一个不断旋转的锯子一样在他的手中绽放出了漩涡状的灰色光芒，开始撕裂着这些血肉。
在灰色的漩涡之中，包裹在车窗之上的血肉被迅速的撕裂，让完好无损的车窗暴露在了宁川的眼前。
然而，就在血肉被撕裂的同时，一滴滴黑红色的液体从被撕开的“伤口”处喷薄而出，似乎要泼宁川个黑血淋头。
不过，宁川稍稍偏了偏自己的脑袋，一层灰色随之覆盖在了这些黑红色的液体之上。
空中的液体随之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被灰色的“死亡”完全噬灭，没有一滴液体沾染到宁川的身上。
在车窗的周围，灰色缓慢的侵蚀着似乎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而不断的蠕动着的血肉，正正方方的给那里留出了一个窗户的形状。
宁川定了定神，顺着透明的玻璃向着外面望去，下一刻，幽邃的黑暗扑入了宁川的眼帘。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里的景象甚至不像是宁川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一样翻滚着紫色的浓雾，那时周围还有着恶魔在旁边徘徊，而现在——这里只是黑暗而已。
和列车的末端如出一辙的黑暗，仅仅只是看着那里，就能够感知到黑暗之中藏匿着的浓香，似乎在这片黑暗之中有着最具魅惑力的事物。
这是“深渊”之中的景象……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宁川的心中顿时浮现出了对应的记忆，看样子是因为眼前的景象激发起了宁川穿越过来之后虽然继承了但未能想起的那些记忆。
看到这里，宁川快速的转过身，朝着另一边挪动起了自己的脚步。随着他一步步向着这节车厢的末端走去，一根根金色的血管也随之在那里生长着——黑暗顿时被压抑的更加单薄，只剩下淡淡的迷雾。
远处的东西一眼便可看见，灰色的力量顺着金色的血管向着整座车厢之中蔓延着，让原本完全黑暗的车厢之中多出了些许光亮。
这些光亮有的是因为金色血管中流淌着的金色液质所散发出的微弱荧光，也有着那些血肉被破开之后向外渗出的、车顶上的灯所散发出的灯光。
嗯，这里原来也是有车灯的，只不过之前被血肉完全遮挡了起来。
宁川面无表情的看了安静跳动着的心脏一眼，似乎在思考需不需要找这坨心脏收“灯光费”。
心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连跳动都停了下来。不过宁川很快就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个位置挪了开来，看向了车厢的尽头。
在收缩到车厢末尾的黑色雾气被完全驱散之后，宁川一眼就看到了那里的景象——一面纯黑的墙壁屹立在那里，和列车的地面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九十度角。
车厢的距离并不长，这里也没有背着包裹或是提着行李箱的旅客阻挡他前进的路线，所以他只花了十几秒，甚至只有几秒的时间就走到了车厢的末端。
走到墙壁的面前，宁川本来想要下意识的再向那边靠近一些，伸出右手尝试触碰眼前的墙壁。不过下一刻，他的心中就忽然警铃大作，脚步骤然停下。
这里和他所想象的并不一样。
在车厢的末端，即使宁川控制着那些金色的血管向着这里继续蔓延也不能将这里的黑暗再度压制下去，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这不是一面墙壁，而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空洞。
宁川之前将这里认成了一面垂直于地面的墙壁，是因为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看不出距离上的远近，看上去就像是一面黑色的墙壁。
但是，无论是从之前车窗之中看到的黑暗从而引发的联想还是宁川本人的猜测，现在他都能够得到一个结论：
这里连接着深渊。
宁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问过了影神一些和自己相关的事情，进而了解到了和深渊有关的一些事情，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应该是……
宁川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倒退着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甚至谨慎的没有背对那片黑暗。
现在不是探索深渊的好时候——那里实在太过危险，而且充满了未知的色彩。倘若现在宁川就选择去探索深渊，那就不是勇气，而是莽了。
……
车门被宁川拉开，然后沉重的合上。随着旋钮旋转的声音响起，“切换装置”的指针已经被旋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宁川放下了自己转动旋钮的手，有些疲惫的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在沉思良久之后，他用手轻轻的戳了戳自己身体底下的血肉残渣形成的坐垫，尝试着控制着它们改变自己的形态。
他猜测，这些在之前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列车之上的血肉残渣很有可能和之前自己在莫特城之中吸收的那些“红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毕竟在自己用「贪婪原罪」吸收了那些代表着污染的红雾之后，这些血肉就这么出现在了列车之上。
随之出现在列车之上的还有着那节像是寄生体一般的车厢。
宁川的尝试很快就有了成效，这些血肉在他的意念波动之下很快就蠕动了起来，一会变成一字型、一会变成人字形。
在玩……咳咳，稍稍测试了一些自己对于这些血肉的掌握力度之后，宁川在自己的意念之中对这些血肉开始了更加复杂的塑造。
他还记得那颗在车厢之中跳动的心脏长什么样，而他准备借助这些似乎和那颗心脏出自同源的血肉来尝试拟造出这颗心脏的样子——这或许能够破解那颗心脏的秘密。
血肉在驾驶舱之中汇聚着。很快，周围的坐垫和地毯就被剥离成了最原始的鲜活血肉，这些血肉在空中逐渐勾勒出了一个心脏形状。
虽然此时的心脏还只是一个只有外表的死肉团，但是金色的血管从车厢的各个角落延伸了出来，向着心脏当中泵动着液体。
金色的液质向着心脏所在的位置流淌，随着这些金色液体的渗入，原本只是一个肉团的心脏逐渐开始颤抖着，发出了第一声跳动。
一枚枚漆黑的符文在心脏的外皮上浮现，这些符文的形状看上去相当的眼熟。
看到这些眼熟的东西，宁川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有些惊讶的发现在这颗心脏之上的符文看上去……和伊莎身上烙印着的那些黑色符文一模一样。
在发现这一点后，他的神色在刹那之间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控制着血管将这颗心脏带到了自己的面前，认真打量着那些黑色的符文。
仔细的观察后，宁川的心中顿时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这些黑色的符文和伊莎身上的符文没有任何的出入，无论看多少遍，所能够得到的结果都是“完全相同”。
伊莎在被自己转化为了神话生物之后，她体内的某种“潜能”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而宁川记得清清楚楚，这种黑色的符文在伊莎还没有被转化为神话生物之前就已经被烙印在了她的眉心中央。
——换言之，现在伊莎体内被激活的这份潜能显然是来自于繁茂之神，那么，出现在自己列车之上的心脏……应该也是繁茂之神的某种力量或是副产物。
宁川轻轻地按压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目前看来，繁茂之神的权柄和现在铎玛王国之中出现的「腐烂」有关——但是宁川并不清楚祂真正的权柄。
在之前，繁茂之神的权柄并不是宁川现在就需要烦恼的问题，但是现在却是不同了。
和繁茂之神有关的、看上去很像是因为「腐烂」产生的血肉出现在了自己的列车之上，而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没有办法处理。
这就像是南方人看见水池上方的镜子之中夹着两根很短的头发，在想要用手将其拽出来清理掉的时候却发现那两根“头发”颤抖了一下，然后缩回去了一样恶心。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之后就必须去寻找和繁茂之神相关的情报了……不管怎么样，列车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安身之本，不能出现任何的问题！
宁川皱着眉，心中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他就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心脏向着外面散发出了一种近乎谄媚的意志。
……嗯？
那股谄媚的感觉转瞬即逝，心脏很快就变成了原本的样子——不对，在这枚血肉构成的心脏之中仿佛还出现了什么东西！
他连忙伸出手，控制着血肉让心脏分裂开来，变回了铺在地上的地毯和坐垫。只见之前心脏跳动的地方浮现出了一个金色的盒子，它“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寂静无声的躺在那里。
看着这个金色盒子，宁川沉默了半秒，弯腰将其缓缓捡起。
盒子上镌刻着的一行文字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浮现出了刺目的血红色，宁川微微眯眼，将这行文字草草的读完，头上冒出来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感谢您帮我驱除了房间里的深渊，这是我的房租，谢谢……什么乱七八糟的。”读完这句话，宁川嘴角微有抽搐，不过还是将那枚盒子打开，看向了其中放着的东西。
放在盒子之中的是一颗木质的吊坠，看上去有种之前拜伦主教交给艾登的那枚象征“主教身份”的赐福圣物的风格，宁川看了吊坠一眼，将其盒子再度盖上，放入了驾驶舱的柜子之中。
看样子，这是被自己关在车厢之中的那颗心脏送来了这样物品，但是宁川并不打算使用这枚吊坠。
那颗心脏虽然表达出了足够的善意，但这种程度的善意不一定代表着它的态度，也有可能是某种欺骗……他的心还没有大到会去直接使用这种来路不明的物件。
不过，宁川对盒子上镌刻的那些文字相当在意，那上面提起了深渊，这至少佐证了自己的两个观点。
第一，那片黑暗确实是自己所猜测的“深渊”，而那颗心脏也确实是受到了深渊的影响。
而第二，则是那颗心脏有着自己的意志……这颗心脏可能只是某个存在的一部分，而那个存在则是通过血肉之中的共鸣送来了一份代表善意的礼物。
虽然这个存在的具体身份还尚且不明，但绝对和“繁茂之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宁川也忽然感到有些疲惫。之前探索车厢的时候宁川一直紧绷着自己的精神，而现在天色也已晚。
他打了个哈欠，控制着血肉形成了一套床铺。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