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古神眷属
伊莎抬起自己的双手，轻轻的握了握。
周围的景象在伊莎的眼中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而她此时身上也多出了不少非人的特征。
她的发丝在末梢位置凝结成了一条条细长的触手，像是有生命一般的蠕动着；数根黑色的荆棘从她的背部向着其他地方延展，在她的关节处勾勒出了几条包裹着关节的弧线。
这些环绕在几个关节之上的荆棘向着天上自然的延展，死死的指着天上的某个位置，看上去就像是想要像孩子一般回到某个它们诞生的地方。
在荆棘环绕的关节处似乎不断的在被扎入血肉的荆棘撕裂、向着外面不断的渗透着猩红色的液体，但是这些猩红色的液体又在流淌到荆棘之上时被这些荆棘吸收，让荆棘的尖端沾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我准备好了，列车长。”
伊莎喃喃自语的说道，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之中响起：
“去吧。”
宁川坐在列车之中，平静的对着伊莎说着。
只不过，现在他的心中却是不尽平静——列车头之中的景象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以「独眼」为中心，整个列车的头部的内饰上仿佛都被铺上了一层厚实的腐烂血肉。
这些血肉就像是柔软的垫子和地毯一般，虽然看上去恶心，但是却让宁川感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好吧，这样说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宁川现在的心中确实就是这种感觉。
在稍作犹豫之后，他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些仿佛有着生命力的血肉，试探性的开口朝着这些血肉说道：
“你们能够换个样子么？”
虽然说坐在这些血肉的中间给宁川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安心感，但是看着这些腐烂的血肉出现在自己的列车之中确实会有种渗人。
这些东西完全不应该出现在列车之中啊！
所以，他决定和这些血肉商量一下能不能变得好看一些：
“你们可以伪装一下自己吗——不管什么样子，最少让我看不出来你们现在是什么样。”
他还试着讲道理：“你们看，这里是我的位置——那边那一坨，那个是我的座位。”
被指到的腐烂血肉蠕动了一下，它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然后委委屈屈的缩成了一小团。
它们真的开始变化了——血肉开始收缩，在腐烂的本体之上生长出了一层类似鞣制过的皮革的“皮肤”。
这些血肉竟然在几秒之间就覆盖在了地板和座位之上，形成了深红色的坐垫和地毯。这下看不出之前那副恐怖的样子了，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好看。
宁川看着眼前这些血肉的变化，犹豫了一下，和它们商量着说道：
“我可以坐吗？”
这些血肉表现出了一定意识的倾向——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给这些血肉一些应有的尊重。
血肉平静的蠕动了两下，像是在表示自己并没有意见。
于是，宁川坐了上去。
触感类似沙发，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坐上去都很舒服——虽然在坐上去的一瞬间他的心中涌现出了一种莫名的怪异感，但是这种怪异感转瞬即逝，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外一边。
伊莎看着自己面前的「伤痕」，伸出手轻轻的按在了上面。从她的手指之中分裂出了几根细小的荆棘，这些荆棘渗透进了「伤痕」之中，牵住周围缝合的痕迹。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咕哝着开口说道：
“我已经准备好跨出这一步了……”
这些荆棘向着后方骤然一扯，在这巨大的宛如世界的伤口一般的“缝合线”上扯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血红色的污染顿时在周围蔓延，这些污染迅速的在圣洁的教堂之中凝结，在周围形成了暗红色的雾气。
伊莎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她身体另一侧的几根荆棘像是活着的一般朝着伤口处探了过去，将刚刚出现的豁口向着外面继续扯开。
随着鲜红的污染向着这里蔓延、随着暗红色的雾气在周围缓缓浮现，周围的敬仰也随之发生了极为诡异的变化。
一个个深红色的幽影在周围不断的浮现，它们的神色恍然，就像是失去了一切记忆的行尸走肉，但随着雾气的逐渐浓厚，他们的形象也逐渐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们的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衣物，看上去就像是和非凡世界毫不相关的普通人——不，他们就是普通人！
宁川借着伊莎的视野，看着周围的这些深红幻影，他们的神色虽然扭曲可怖，但是面容都和普通人无异。
宁川甚至发现了几个熟面孔，这些人其中的某一个看上去像是他们刚来到莫特城时就见到的几个居民。
但是不同的是，他们的手上拿着像是骨头和石头所磨制成的武器，齐刷刷的看向了伊莎。
这一副恐怖的景象如果放在承受能力差一些的普通人身上，恐怕都能直接让他们的精神陷入彻底的疯狂，但是对于此刻的伊莎而言，这些或是疯狂或是冷漠的注视都没什么作用。
伊莎控制着自己身上蔓延而出的荆棘，将那些缝合着世界的丝线一根根的崩断——她此时只觉得周围的视线逐渐变得凝实，但是却挤不出多余的力量转头去观察正在靠近自己的敌人。
她能够听到这些幻影的脚步声。
这些幻影似乎在向前行军，每走一步，他们的脚步就会更加凝实一点、手中的武器也从幻影变得实质。
伊莎隐约看到一道虚幻的光影，这些光影似乎来自此时自己正在撕扯的「未来」。
她看到一把把苍白和灰色的武器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而握着武器的手正是属于这些虚幻的幻影。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伊莎的心中顿时犯了难，现在放在她面前的无非是两种选择：
第一，放下撕扯世界的动作来将这些幻影尽数击碎——可恶魔随时都会降临，危险的污染随时都会爆发。
而能够扼制污染的人要么是被阻挡在了这个世界之外，要么就是被恶魔分割在了莫特城的「未来」。
第二，则是任凭这些虚幻的幻影用手中的武器刺穿自己——就像是自己看到的景象之中的一般。
伊莎无比确信，即使是自己现在将所有刚获得的力量都用于“撕扯世界”，这些幻影也没办法用手中的武器杀死自己。
但是，会痛，像是自己觐见神明后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这些幻影在本质上是邪神的污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这些污染形成的雾气穿透和直面「繁茂之神」、被「繁茂之神」的污染浸染的结果是一样的。
伊莎本以为这种逐渐衰弱下去的痛觉随着自己抛弃了人类的身份之后就会再也感觉不到——但是在刚才她所预见的幻影之中，她又体验了一遍这种让人几乎发狂的痛苦。
伊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周围的脚步声向着她此时所在的地方缓慢而坚定的行走着，发出了重叠的巨大声响。
伊莎背后的每一根荆棘都因为吸收了腐烂而变得鲜红、变得更加粗大，竭尽全力的将世界的伤口撕扯成一扇巨大的“门”。
深红的幻影密密麻麻的将伊莎包围——伊莎越是竭力的释放被封死的污染，这些污染形成的幻影在数量上就变得越发的增多。
他们好像没有数量的限制，伊莎借着自己背脊上生长出的血红复眼看到了数个面容极度相似的幻影，他们现在已经不像是虚无缥缈的影子了，反而像是一个个真实存在的生命。
幻影围绕着伊莎，似乎有些犹疑着她的身份——她闻起来像是人类，但是看上去又不像；她血肉的最深处仿佛透露着深渊权柄的气息，就像是曾经的几位深渊领主的味道。
幻影们无声的交流着，看着伊莎将世界缓缓地撕开。
他们孱弱的思维不足以支持他们思考眼前的这个各种味道的嵌合体为什么要这么做，嗜血的本能却是在争斗之中逐渐占了上风。
终于，一个幻影睁开了自己纯黑的眼瞳。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骨质长枪，狠狠的向着伊莎背脊上的数个复眼刺了过去。
苍白色的枪尖停滞在半空之中，周围的雾气突然变得忽明忽暗——就像是有着灯光照射在了这些雾气之中一样。
幻影没有反应，只是机械性的将长枪向着自己的面前狠狠的刺下，但是长枪却是一动不动。一抹淡淡的灰色浮现在长枪之上，让长枪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衰朽成粉末。
周围的光芒越发明亮——幻影的身影在光芒的照射之下变得憔悴不堪，从原本凝实的样子重新变得虚幻。他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自己没有抓握着武器的双手，似乎一下子就陷入了呆滞之中。
和之前从虚空之中浮现出的光芒不同，此时浮现出的灯光有着源头。
顺着灯光的方向望去，一辆看上去相当古旧的列车从远处缓缓的驶来，在列车的周围包裹着一块块黑色的碎片。
如果此时影神在这里，那他定能发现这些碎片的真容究竟是什么：这些碎片和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看上去就像是……给这里的空间撞出了一个幽暗的隧道！
当幻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那辆看似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行驶过来的列车却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撞了过来！
在剧烈的撞击之下，那些幻影顿时在空中碎成了漫天的粉末，列车的速度逐渐放缓，缓缓的停在了伊莎的身边。
此时，伊莎眼前的那道裂缝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孔洞。这个深红的孔洞正在向着外面不断地喷薄着鲜红色的污染，将这个原本看上去正常的世界腐化成了一片片血肉拼接的碎片。
蒸汽喷薄的声音从列车之中响起，宁川缓缓地向着下方走出。
此时的宁川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这个面具没有留下露出五官的孔洞，而是极为简单的弧形。
在面具的正中央，一枚金色的独眼符号被绘制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被恶魔分隔开的时空已经被伊莎重新击穿，而伊莎也几乎耗尽了自己现在所有的力量。
宁川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来了，伊莎。”
宁川看着自己眼前的孔洞，似乎透过那里看向了孔洞之后的魔影，在短暂的沉默后沉声说道：
“做的很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