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核心节点

多么美丽的环带——这些半是真实半是虚幻的“条形体”围绕着那颗灰色的“眼球”在辛德温神父的眼中律动着，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些环带勾勒出了一道人形的身影，一根根丝线从天上垂下，连接在人形的四肢之上。

看到这些丝线，辛德温神父不自觉的向着上面抬起头，似乎想要窥视丝线的源头究竟有着什么东西。

然而，在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咔嚓”的破碎声，眼前的幻景迅速的消散，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身上穿着精致服装的青年和一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女孩。

就在辛德温神父以为自己即将像那些直面了邪神和恶魔的堕落者们一样滑向疯狂的深渊之时，他的脑海中却忽然变得清醒了很多——眼前的青年被固定成了现在他眼中所看到的这副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

“我……”

辛德温神父喃喃自语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原本已经从皮肤之下钻出了蠕动着的藤蔓逐渐枯萎，而自己的身体又变回了原来的那副模样，顿时有些不敢置信。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向神灵献上了一切，以此来呼唤神灵的降临才对！

远处的邪教徒看着这边诡异的情况，此时也乱作了一片。

在这些邪教徒之中的那些灵感过于敏锐、或者是精神较为脆弱的部分在刚才辛德温神父展现出了一副怪物般的姿态之后就或是陷入疯狂、或是口鼻流血的倒在了地上。

而剩下的那一批之中的有一部分已经因为慌乱而溃逃，只有不多的信徒依旧在簇拥着那名大主祭，警惕的观察着这边。

“丰饶的异教徒……”大主祭嘀咕了一句，眼神之中颇为忌惮：“走，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圣徒！”

在这些恶魔崇拜者的口中所谓的“圣徒”自然是他们所崇拜的那名恶魔降临到这里的“锚点”。

其他三位大主祭前来阻击几人的计划自然都是由那位身份和地位在教派之中最高的“圣徒”所亲手制定的。

为了让他们信仰的那位“神灵”降临，这几位大主祭都对“圣徒”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在他们的“神灵”降临之后，最先失去生命的就是那位地位最高的圣徒。

按道理说，既然圣徒给他们安排了“阻击丰饶教会成员”的任务，那他们就不应该溃逃。

但是眼前的这幅场景有些太过邪门了些：

对于他们而言，出现在莫特城之中的「腐烂」同样也是一种威胁力极强的污染。

倒不如说这五年的时间里，他们正是因为「腐烂」才聚集到一起，在这里让十字会发展到这个规模，并且信仰能够凭空赐予他们食物和力量的神灵——尽管现在这位大主祭知道他们信仰的并非神灵而是恶魔。

但是，眼前这位丰饶教会的神父在身上出现了比他们更为恐怖的污染和畸变。

在他身上所蔓延出的枯枝状肢体接触到十字会的教众之后，也将他们化为了同被「腐烂」污染的生物一般的血肉……

这副怪异的场景，让这个大主祭不由得心中浮现出了些许的畏惧和愤怒之感，甚至让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在十字会之中都能够算得上离经叛道的想法：

莫非他们这五年经受的地狱都是教会的所为？

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实际上还没有产生退缩之意，不过在红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牵着神谕之中“羔羊”的人影。

他只是轻轻用手一抓，身体在向着失控的怪物所转变的那个神父身上的污染就被瞬间清除——

这放在对神秘学有一定了解的大主祭的眼中，这样的能力比那神父身上的异变还要恐怖的多：

要知道，想要清除一份污染只有两个方法。那么清除者要么借助高位存在的力量，要么清除者本人就是高位存在。

而眼前的青年在清除污染的过程之中显然没有任何进行祈祷和仪式，所以在这两个方法之中，他只有可能是后者。

所以，在大主祭看到宁川挥手清除污染的同时，他的心中就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逃跑”的打算。

然而，宁川却是在大主祭开口准备撤离之时忽然抬起头，看向了他。

这……大主祭的头皮瞬间发麻。

他身体周围有暗红色的火焰浮现，汇聚成了一道漩涡，在顷刻之间就带着周围的信徒们消失在了宁川的眼前。

“……我看到你了。”

宁川面带微笑的轻声念道，在邪教徒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他才转过头，看向了眼中带着迷茫的辛德温神父。

“我是你们教会请来的援军。”宁川指了指伊莎脖子上戴着的那个吊坠，开口朝着辛德温神父说道：

“你们还好吗？刚才我看到你的身上出现了一点……不好的变化，暂时截断了你和注视你的那个神祇之间的联系。”

听到宁川的话，辛德温神父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眼前的这位“援军”的来头恐怕远超艾登和自己所说的那些情报。

而他从刚才到现在的心路历程也是相当的复杂：

这么多邪教徒，我今天恐怕要为主捐躯了；还好，我们的盟友来救我了，我不用去主的神国了；等等，那个大虫子是什么东西……

什么，你说那是我们的主？

“我还好……”辛德温神父略显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意识的开口回应道。

他竭力的压制着自己头痛欲裂的感觉，从自己的身上摸索出了一瓶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液体，在将其喝下去之后脸色才好了不少。

看着辛德温神父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宁川朝着他开口说道：

“这样就好，我已经接到我朋友的消息了——他现在也收到了这边的消息，已经和艾登他们汇合。”

“我所看到的那些……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再度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景象，辛德温神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了起来，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感谢您的慷慨。”

他此时万分庆幸眼前的这位伟大存在对着他们竟然抱有着善意——在外空间和深渊的所有伟大存在之中有90%都是邪神，而剩下的10%之中大多也是充满了恶意的扭曲存在。

宁川摆了摆手，消失在了辛德温神父的面前。

辛德温神父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缓缓的弯下腰将自己的几位同伴拉起。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同伴的伤势，万幸的是，自己被阻止的足够迅速，自己的同伴大多都没有因为自己而受到什么致命伤。

街道上一片寂静，在将自己陷入昏迷的几位同伴安顿好了之后，一道有些迷茫的声音霍然在街道之上浮现：

“那是我们的神灵……神灵的注视带来了「腐烂」……”

“如果我们的苦难来源于我们的主，我们的信仰和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

影神的身影化作一道铺天盖地的阴影，很快就追上了艾登等人——此时艾登的精神状况不甚良好，在看到影神的时候，艾登就险些下意识的扣动了自己手中燧发枪的扳机，向着影神开了一枪。

不过，他还是很快的就分辨出了这位教会的援军——艾登放下枪，用有些疲惫又有些惊喜的声音开口朝着影神说道：

“你来了，弥塞先生？”

“解决来阻击我的大主祭的时候稍微多花了一些时间——你的状况看上去不是很好。”影神开口说道：

“你不能继续往下走了，你的情况再恶化下去，你整个人都会崩溃成一团神性血肉。”

“这或许就是我的终点了。”艾登沉沉的喘了口粗气，劈手夺过莉迪亚手中的药剂。

他原本想要将瓶子的密封打开，然而尝试了好几次，都因为自己的手上剧烈的颤抖和自己眼前密布的重影而没能成功。

他犹豫了一下，将玻璃瓶凑到了自己的嘴边，“咔嚓”一声将其咬裂，混着玻璃渣子将瓶子中的液体喝了下去。

在喝下给神职者专门配备的药剂之后，他耳边轰鸣的耳鸣和重影都降低了些。

或许是今天喝的药剂实在太多，艾登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并没有回到预期之中的状态。

一边的莉迪亚叹息了一声，她紧闭着眼睛，脸颊上有着两道深褐色的痕迹：

“队长，我刚才还问你要不要给你打开药剂的。”

“哦，那看来我没听见。我现在应该快疯了。抱歉，刚才的我有些不正常。”艾登冷静的点了点头，望向了伊桑：

“你现在的状况怎么样？还好你遇到了弥塞先生，要不然你恐怕就死了。”

“我还好。”伊桑骑士难得的收起了平时不着调的语气，低沉的说道：

“抱歉，队长。我不该那么冲动的。”

“……不，准备牺牲的人不需要道歉。”艾登叹了口气：“这么说的话，辛德温神父他们……”

听到艾登有些悲怆的语气，影神却是摇了摇头，接上了话：

“他们没事。列车长已经将他们救了下来——过一会就会和我们汇合。”

这也是为什么影神走到半途就带着伊桑去找艾登的原因。

要知道，抛开被安排到外面阻击他们的三名大主祭之外，直属于大主祭之中的“圣徒”的信徒们则是必然会守护在作为祭祀场的大教堂之外。

听到影神带来的消息，艾登稍稍睁大了自己的双眼：“这就好……他们活下来了。”

不过只是片刻，他刚才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又变得低沉了下去。

在大教堂之中也驻扎着他们的同僚，不过现在按照宁川和影神给他们的情报来看，既然邪教徒已经占据了大教堂，现在驻扎在大教堂之中的同僚恐怕已经先一步殉教。

大教堂之中虽然有着拜伦主教留下的「天国鸣钟」，但这最后一层屏障又能坚持多久呢？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从远处走来，艾登看向那边，莫名的幻觉再度侵袭上心头，远处的人影一时间竟变成了环带和符文的混合体。

不过这样的幻觉只是片刻便转瞬即逝，宁川走到了坐在街边的艾登身侧，朝着他说道：

“我们来了。我听弥塞说了，刚才你们也受到了袭击？”

他之前就借助列车长的权限和影神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沟通知道了这边的情况。

“没错。”艾登苦笑了一声：“没想到我们这边人数最多反而是最狼狈的——你们看起来却这么轻松。”

“……对我们这样的法师来说，人数的多寡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不过这对你们来说却是最困难的。”

找了个理由稍稍慰藉了一下艾登后，宁川沉声说道：

“既然我们都各自遇到了一名前来阻拦我们的大主祭，那现在拦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教堂里的‘圣徒’了。”

“是啊。”艾登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恶魔们的降临需要严密的仪式和一个个的节点——而大教堂就是他们所举行的亵渎仪式的核心。只要破坏掉了这个核心节点，我们就能阻止恶魔的降临。”

说罢，艾登一时间略微有些梦呓般的说道：“我们如果成功了……那莫特城也能够从这地狱之中解放了吧？”

影神和宁川在听到他的话的同时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奇怪。

看着两人的神色，沉默寡言的埃文骑士却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口朝着宁川问道：

“你们从那些邪教徒的口中得知了什么吗？”

埃文没有受到污染，在几人之中状态反而是最好的那个。

“虽然这样说有些打击你们的士气，但这会影响到后续的战斗。”宁川沉声的说道：

“刚才辛德温神父向着繁茂之神献祭了自己，在击杀了大量邪教徒的同时，自身也险些异化成怪物。”

“还好，这个献祭的过程被我们阻止了下来，不过也让我看到了繁茂之神的真容……”

“和我们想的一样，就算解决了恶魔降临的事件，莫特城依旧会被污染所淹没。”

宁川眉头紧锁，开口朝着艾登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因为「繁茂之神」才是污染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