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这怎么睡得下
“快起来,别跪着!”
张淑芳连忙上前,想要将陈招娣扶起,可是孩子不肯。
“高老师,我会听您的教导,好好读书的,只是我可能先要去城里打工,先赚学费。然后边赚钱,边学习,争取三十岁之前考上大学。
如果考不上,我也去找个学校当老师,但是,我不会再回村里。
这也许是您最后一次见我!”
说着,她又磕了一个头,然后缓缓起身,看向李春狗:
“那三千块钱,我赚到了,会还给你!顶多两年,你要么等,要么现在杀了我,不要找我老师麻烦!”
她身形单薄,在寒风中犹如一片枯叶,弱小,无助,明明已经从树上坠落,却挣扎着,想要像蝴蝶一样飞舞。
冻得发紫的小脸上,皴得面皮一块儿一块儿的,却写满了倔强。
身上单薄的衣服,还划破了口子,露出的皮肤上,有血色的痕迹。
为了逃出来,她是拼了命的。
逃亡的人,本不该出现在人前,可她出现了。
也许,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真诚,只是上辈子运气太差,碰到的都是尿人。
高磊若有所思,有些东西,正在改变。
“他敢?”
张淑芳脱了自己的袄,将孩子裹住,护在怀里:
“这钱,他给的谁,找谁要!要不到,归他自己背时!
我们家男人脾气好,不想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骂一整天!你要再敢骂,我打破你的头!”
她回头,在陈小武和孙虎之间,视线来回,最终选定了孙虎:
“那谁,帮个忙,把他给我打一顿,扔远点儿!”
孙虎挑眉,没说什么,拎着砂锅一样的拳头就朝李春狗走去。
刚才被踹得那么惨,李春狗哪里还敢多待?
从地上爬起来就跑,比四条腿的细狗都快。
本来张淑芳也只是想让孙虎吓唬吓唬,哪成想,孙虎好实诚。
李春狗跑得快,他追得更快,追上便按在地上打。
专门避开脏器,打在软肉上,疼得人要死,却不会留伤。
“啊……别打了,别打了!”
李春狗奋力的往前爬,却爬不出孙虎的拳头范围。惨叫声,撕心裂肺。
听着他叫唤声小了,孙虎才低喝一声:“滚!”
待他往回走,所有人见他,跟见了鬼一样,吓得连连后退。
张淑芳有些不知所措,孙虎这个命令执行得,太一丝不苟了。
算了,没有什么所谓。
她揽着陈招娣往屋里走,顺便吩咐高磊:
“车子停好,就赶紧进屋!”
老妈下了命令,高磊不敢不从,目光扫向门口还想看热闹的众人:
“怎么,大伙儿还不回家?我家可没宵夜招待!”
话落,人群立刻陆陆续续的离开,周围跟着变得安静。
高磊转身,看向父亲,准备说些什么,却见父亲落寞的离开,自己回了里屋,将门关上。
没有人希望自己是无能的,高建国深知自己的无能,却又无法改变。
懊恼也好,悔恨也罢,通通无济于事,他只能选择,把手头的事情做好。
拉开房间的灯泡,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写着教案。
整个屋子一片寂静,张淑芳领着陈招娣去了屋后的厨房,烧了热水替她暖暖冻僵的身子。
堂屋里,三个男人站着,高磊面朝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虎百无聊赖,打量着屋子,感觉比他原来的家,还要穷的样子。
房子是土墙的,是那种黄泥和稻草夯成的墙。
客厅的中堂,挂着巨幅伟人像,画像下面,是长条的供桌,有香炉,也有红烛。
供桌再下方,是有些破旧的八仙桌。看得出来,桌子已经尽量擦得干净,可斑驳的桌面,还是显得不够整洁。
“来来来,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吃点米酒汤圆,暖暖身子!”
张淑芳用托盘端来三大碗米酒汤圆,放的是红糖。
“米酒是自家酿的,汤圆也是自己捏的,不要嫌弃啊!”
她看向自己儿子:“还不介绍一下?”
高磊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陈小武连忙自我介绍:
“婶子好!我叫陈小武,是高……磊的……朋友!”
“婶子好!我叫孙虎,也是高磊的朋友!”
孙虎嘿嘿一笑,双手接过米酒,喝了一口:
“好烫!”
他快速的甩着舌头,配上他那张略显凶狠的脸,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张淑芳笑了,她虽然不明白自己儿子怎么会有两个这样的朋友,但有朋友总是好的。
而且,这种天气,这种时候,能开车送他回来,这关系应该很铁。
她走到高磊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到桌边坐下:
“喝点儿热的,暖和暖和。父子没有隔夜仇,而且,你们连吵架都算不上,你爸不会记你仇的!”
咳,高磊怎么可能担心他爸会生气,会记仇?他只是怕父亲被自己的话伤到了。
算了,伤就伤了吧!他要是内心不强大,当初接连被贬,他就该自暴自弃了。
端起碗喝了一口米酒汤圆,这味道,怎么说呢?
红糖配米酒,虽然真的很补,但味道有点儿怪,跟喝血一样。
别人家不这么喝,别人家都是用白糖,只有她母亲喜欢放红糖。
红糖贵,补血驱寒,比白糖喝了对身体好。
“妈,咱这么多人,怎么睡呀?”
家里一共就两间房,现在加上陈招娣,六个人了,还有男有女,怎么安顿?
当初高磊让母亲先把老家的房子修一修,她不肯,说浪费钱。
“好安排,你不用操心!”
张淑芳随意的笑笑:
“我带招娣去旁边你嫂子家将就,将就,你两个朋友,睡你的屋,你跟你爸挤一挤。”
这也算权宜之策,可孙虎和陈小武是要留在这里过年的,而且,等张淑芳同意后,陈小武还要去把他母亲接过来。
“妈,对门癞子家是不是没人啊?”
“早没人了!他侄子在屋里堆了柴火,住不了人。”
癞子真名不知道叫啥,老光棍一个,死后,房子和地都归他侄子了。
“他侄子叫啥?能跟他商量商量,房子借我们住几天不?”
“这不是够住了吗?还借啥房啊?老光棍的房,不吉利!”
张淑芳蹙着眉头,一脸的嫌弃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