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谈谈理想
高磊忍不住看了周海涛一眼，大哥，你怎么能出卖我呢？
周海涛无奈的挑挑眉，那表情仿佛在说：
“我不狐假虎威，能办成这事儿吗？我狐假虎威，不得让我爸知道啊？他知道了，我总得给个解释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高磊有些无奈，这哪是来介绍他呀，这是让他来背锅的。
体制内下海，属于典型的想不开。没有人会理解你，尤其是你身边，寄予厚望的人。
“伯父您好！”
高磊微微鞠躬，不卑不亢的开口：
“今年夏天，造纸厂的大火，您应该有所耳闻吧？
两天两夜，六十五个小时，连民办的消防队都出动了。
可造纸厂还是毁了，将来，也必然一蹶不振。
看完新闻我就在想，如果当时厂里配备了足够先进的消防设备，这场灾难，会不会能够避免？”
他观察着周父的脸色，对方没有打断他，证明他可以继续往下说。
“水火无情，数千个家庭赖以生存的厂子因此而面临倒闭，实在叫人唏嘘。
我就是跟海涛提了一下，他那么有正义感，那么有民族大义的一个人，我觉得消防这种，拯救万民于水火的事业，非常适合他。”
“啊对！”
周海涛连忙应和：“我不入火海，谁入火海？
我准备将来弄个研究所，专门研究各种火灾的应对情况，尽可能的避免火灾的发生，减轻火灾的损失！
这样伟大的事业，再苦再难，我也要坚持到底！”
他说得豪气干云，他父亲却付之一笑：
“你心里有几个小九九，我还能不知道？”
周父看了高磊一眼，淡淡吩咐道：
“坐吧！”
“谢伯父！”
待高磊在桌边坐定，周父缓缓开口：
“看你的谈吐，当真不像是八岁的年纪。少年得志，我挺好奇，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能谈谈吗？”
初次见面，谈理想？
高磊有些懵，这个理想非谈不可吗？
“我没有什么雄图大志，只想跟父母家人，平安富足一生。”
他笑了笑，想着少说少错，简单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可周父却双手手指交叉，架在身前，饶有兴趣的开口：
“具体说说！”
这怎么具体说？行吧，你想听，想摸底，那就让你摸个清楚。
高磊略微思考，缓缓开口：
“我出生在江城周边的一个农村，我们那的土，是红土，粮食产量很低。离村子很远，才有一条河。我们村，没有自来水，村里有口水塘，村民洗衣服在水塘，吃水在水塘，那是口死水塘。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天很热，她把我独自放在竹床上，自己下地干活。结果我不小心翻身，掉到了床底下，等她回来时发现，我全身上下，都被蚊子叮满了包，有的还是包摞包。
她把我从地上捡起来，拍拍土，喂了奶，又继续下地干活。”
高磊微笑着，他的话语里，却透着悲凉：
“长期透支身体，她比正常年纪要显老的多，而且身体很不好。如果我有什么梦想的话，那应该是给我妈买一个大房子，再请几个保姆，给她买大电视，买大冰箱，买穿也穿不完的好衣服……
最近，我凭着小聪明，赚了点钱，买了房子，虽然不大，但是比农村好很多。想接父母过来，可我爸不同意。
我爸，他是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毕业生，今年三十四岁，高度近视。不戴眼镜，读书跟闻书一样，村里人背地里，叫他‘瞎子’。他也曾有凌云之志，奈何现实不允许。如今，只能窝在农村，当个教书匠。
他说村子穷，村民出头难，他不坚守学校，这个村，就不会有希望。
我不太理解他的执着，一个月五块钱的工资到现在，也才一百九十五块，他的希望在哪里？我们一家子的希望，又在哪里？
虽然不理解他的执着，但我知道他的理想：
他想让村子里飞出金凤凰，他想村子因他而改变，因他而美好，他想被浓墨重彩的记录在族谱里！甚至，是历史里！
其实，我想告诉他，他做不到的！
我爸，通天文，懂地理，对周易还略有研究，小时候，我无论问他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他会给我引经据典，津津有味的说一些野史杂谈。
他其实，很有知识，只是……”
高磊笑了笑，剩下的半句话，他没有说。看向周父，一脸真诚：
“我没有理想，暂时可以把我爸的理想当理想。先赚钱，把村里的学校修一修，然后多请几名老师，大概就是这样吧！如果再有钱点儿，就把回村的路修一修。
我们农村修路，有功德碑的，我的名字，会被刻在碑上，这段路，还有可能以我的名字命名。这样想的话，还真的是件非常值得去努力的事情。”
话音落下，书房里一片寂静。
周海涛微蹙着眉头，对高磊的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他说理想，他去谈人生。
而且，还说得这么惨淡，这么悲催，这么毫无大志！
这些话，还不如不说呢！
本来他爸就觉得，他去做生意，投机倒把赚些不太光彩的钱，是不务正业，是受了不好的影响。
现在高磊这么一说，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不就坐实了，这个不好的影响，是来自他吗？
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再怎么样，也应该说得冠冕堂皇一点儿。
等会找个机会，他得跟高磊说道说道。
“嗯！很不错！”
周父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我家海涛有些不着调，有你这样的同学在旁边帮衬着，我就放心了！”
他站起身：“不是说吃饭了吗？去叫你爷爷，顺便让他拿瓶茅台，就说今天家里有贵客！”
周海涛一愣，哪来的贵客？是你自己想喝茅台了吧？
爷爷酒柜里的那些茅台，非轻易不待客。
这种会被当场拆穿的骗局，不是叫他去挨训吗？
可亲爹已经发话，周海涛敢怒不敢言，只能“嗯”了一声，乖乖去“诓”酒。
心中有些纳闷，这酒是好酒，还是坏酒？
父亲这话，是正话，还是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