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接客
“啊——”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书生，登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疼疼疼！”
百姓中爆发一阵唏嘘，原来是耍赖来的。
段长史心中了然，面上却要装作惊喜，连忙道：“这位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往后走路还是要多注意小心才是啊，要是遇上的不是燕王的马车，直接从你身上压过去碾死都是有可能的。”
他一番话说得大声，周遭围着的人都听清楚了这书生无碍，还知道这次事故不是人家马车的责任，最后又敲打了他们——马车里坐的可是尊贵的燕王，不是什么寻常富绅，要是车架惊了马伤了燕王，后果可不是一介升斗小民可以承担的。
众人自讨没趣，皇子的热闹不好看，纷纷作鸟兽散了。
“公子，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先送你去趟医馆吧。”
段长史一边说，一边欲将那书生扶起来。
“不不，我不用去医馆。”
书生看向门帘紧闭的马车，攥紧了发白的袖口，抿了抿唇角，道：
“大人，其实是我有要事禀明王爷，那车夫不愿停车，这才出此下策……”
段长史面露恍然，旋即装作疑惑问：“那你方才为何躺在地上不做反应，看来还是撞到了，有什么暗伤也不一定，有什么事可以晚点说，我先带你去医馆让大夫看看，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白面书生脸上带了些羞赧，他只是怕燕王和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一样，撞了人也扬长而去，这才决心装死，好引起他们的重视，没曾想这位燕王如此有担当，没有自顾离开，更没有遣人再来打他一顿，还让下属亲自问候带他去医馆……
这会儿子，刚才段长史掐他痛穴的事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方才是有些不大好，不过现在完全无事了，还请您通融通融，我是真的有要事禀明王爷！”
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人来人往的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话一出口，接下来就水到渠成了。
段长史按照燕王的吩咐，叫人一并带回府上，人留在了前院客厅休息，段长史回到书房向燕王回禀。
“王爷，那书生姓莫，自称是今年的参加春闱却落榜的举子，本来是打算回乡准备下一次春闱的，但是回去路上不知从哪打探的消息，说今科春闱主考官大人徇私舞弊，提前泄露了考题，他这是来伸冤的。”
轩辕燕迟手里一副狸奴图初现原形，闻言笔锋不停：
“此事若真如他所说，前三甲如今已放榜半年有余，焉能废除结果重新考试？更别说这还是直接昭告北越，科考不公，父皇未必会同意。”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他该去找吏部的人才是，为何找上本王？”
段长史连连称是，听到燕王这么说，也是随声附和：
“莫举人说他为此事奔波了数月，吏部官员道他的消息是空穴来风不予受理，次数多了还威胁他若是再闹便剥夺了他举人的功名，另外，他还找上了丞相和太傅等重臣，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段长史并不意外，求人办事，还是伸冤这种要得罪既得利益者的棘手问题，要是与自己没多大干系，没几个想得罪别人。
一二品大员身居高位，科考选拔进来的一堆芝麻小官还不配他们看重，而吏部没有自查到这件事，很可能便是参与者。
这样的麻烦，貌似还真只有燕王这样被受皇帝宠爱的皇子适合管上一管，能在年轻举子中博得一个好名声，还能在皇帝面前刷脸立功，可不是一件美差——前提是，不得罪任何党派的情况下。
轩辕燕迟也知道这是一件好事，可是这样的好事，为何偏偏只他撞上了？
他不是前面十几个哥哥，总有一股天命在我的自傲感，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后来又在贵妃和皇后两个亲娘养母之间周旋，皇帝风流儿子又多，如果不是他惯会察言观色谨小慎微，最受宠爱的皇子未必是他。
“你且去查明他所说的是否属实，另外，十几处也都问问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燕王说得隐晦，但段长史跟在他身边三年，自然明白了意思。
指派了任务下去，轩辕燕迟也暂时不打算去见那莫举人，但也因为此事歇了画画的心思，抱着玄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毛，今日朝会，从宫里带来了不少猫儿用的东西，这麦木梳子就是其一。
从前宫里养猫的经验不多，猫儿用的东西都是比着人来，什么金玉象牙的名贵物件比比皆是，后来养得多了，总结出规律，才找到猫咪对小麦苗之类的味道比较敏感的规律，于是用的东西也都尽量沾染上那气味，麦木梳子就是其一，用的木材里嵌入了一道道麦草渣，闻上去清香味十足。
玄猫本来还趴在他膝头，闻到这味道，眼睛都瞪圆了，差点没站起来扑弄。
“这样喜欢？赶明儿多给你送些来。”
轩辕燕迟避开它的爪子，早上手背上被抓出来的痕迹还在，朝会结束后，贵妃看见还问起了，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伤，只是怕应付起贵妃和皇后麻烦。
玄猫扒拉了一阵无果，也就安心眯着眼被梳毛了，不时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显然舒服极了。
这样静谧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书房外，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王爷，梅姨娘来给您送参汤了。”
玄猫耳朵动了动。
轩辕燕迟也反应了好几瞬，也没从记忆里搜刮到他府里还有梅姨娘这号人物。
书房里迟迟没有动静，小厮想来也知道燕王日理万机，怕是自己都不记得有这么两位侍妾，便提醒道：
“王爷，就是昨日皇后和贵妃赐下的两位姑娘，昨日晚上本该是赵姨娘侍寝的，您给赶了出来，今日来的是另一位梅姨娘。”
青天白日里说这样的话，小厮也有些难为情，可是，看着眼前欺霜赛雪，清冷如玉的梅姨娘，再看向自己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轩辕燕迟险些没气笑了，昨日被轰走一个赵姨娘，今日又来了一个梅姨娘，当他是什么人？花楼卖笑接客的娘子吗？
如果廿七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十分赞同地点头，燕王不仅要接客，人姨娘还不用给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