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剑冢
雕蛇大战，转瞬间便逆转了局势，大雕尽显威风，刺穿了巨蟒心脏和三角脑袋。
陈源看得分明，那简单的撕扯和穿刺之间，非是胡来，而是有章法节奏，也难怪它不需陈源插手。
不等巨蟒死透，大雕就衔出蛇胆，囫囵吞下，而后撇了巨蟒，朝陈源看来，似在炫耀。
见他嘴上的血迹还在诉说方才的战绩，陈源笑了笑，凑上前去，道：
“厉害厉害。”
听得此话，它低声鸣叫几声，伸出翅膀在陈源肩头轻轻拍了几下，像极了相互吹捧时的模样。
见他果真通灵，陈源心中大喜，他还真怕这玩意只认杨过，对自己不理不睬。
丑雕扯了扯陈源衣裳，走在前头，而后回头，见陈源没有跟上，又低鸣数声，催促起来。
陈源这才跟上，看他龙兴阔步走在前面，只看背影当真像极了一个身着羽衣的壮汉！
大雕足步迅捷异常，不时回头，确认陈源仍跟在后面，才继续向前，未久便行至了一个深谷之中。
复又在谷中行走良久，来到一个大山洞前，丑雕在山洞前点了三下头，叫了三声，回头看向陈源，陈源也学他模样躬身三下。
大雕见陈源学得自己拜了几拜，明显变得欢愉起来，拉着他的衣角往洞中走去。
山洞位于深谷之中，加之又是半夜，黑黝黝的，但不影响陈源视物，洞深不到三丈，只有一石桌、一石凳，再无他物。
大雕兀自走向洞中角落，叫了几声，将陈源引了过来，那里堆砌乱石，像一个小坟包，一旁石壁上有字，只是青苔爬过，看不清楚。
陈源抹去青苔，露出字来：
“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下方落款是“剑魔独孤求败。”
陈源又看向一旁的简易坟包，忽觉落寞，无敌天下也好，惊才绝艳也罢，到头来却要一灵禽掩埋尸骨，甚么荣名，甚么威风，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罢。
他愣神良久，离了山洞，神雕高鸣一声，似在呼唤留他，陈源不为所动，它便要追去，却见陈源折回，手上抓来一块光滑石碑。
在神雕注视下，陈源提剑在坟包前划出一道深沟，将石碑嵌下，就要举剑刻字，却久久没有动手，看向神雕，似征询，又似自语：
“雕兄，你说这碑上该刻写什么？”
神雕明白过来，当真喜悦难收，它虽通灵，可到底只是禽而非妖，能以乱石埋下孤独求败尸身已是难得，其他自有心无力。
见陈源要为故友立碑，它自是欢喜，又听陈源发问，怕他不了解独孤求败生平，便拉扯他的衣角，往别处带去。
短暂的相处后，陈源也识得神雕些许行为代表何意，加之对此地也有一定了解，才想它要带自己去别处，也就跟着它走去。
大雕身躯沉重，翅短不能飞翔，然奔跑迅疾，陈源提气相跟，未久就到了一处峭壁之前。
峭壁如一座极大的屏风，冲天而起，在约离地二十余丈处有一块三四丈见方的大石，上刻有‘剑冢’两个大字。
神雕低鸣，振翅掀起一块石子往上方打去，要陈源上去。
纵不需它说，陈源见得‘剑冢’便知此地，提气轻身向上跃去，无处借力时便持剑击打峭壁，继续弹射而上，几次往复便上了二十余丈的高台。
此时才见‘剑冢’两个大字之旁还有两行小字：
“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
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陈源觉得这人傲世当时，独来独往的性子倒是和自己有些相像，或许游历江湖，处处无趣之后，自己也会寻一地清修吧。
便在此时，大雕也踩着壁上洞穴纵跃上来，低叫几声，抓起剑冢上的石头移到一旁，露出四块青石，并列的三柄长剑。
陈源一一瞧去，四块青石上刻着四剑背后相应的武学阶段，再细细琢磨，又不仅仅是武学，也恰是他人生的四个阶段。
宝剑凌厉刚猛，无坚不摧，人亦是未及冠少年，初涉江湖，轻狂无畏，河朔争雄，毕露锋芒！
软剑轻便灵巧而又奇诡难御，伤人亦可伤己，人也正值盛年，行走江湖见得恩怨情仇，知人情世故，内敛圆滑，不仅自己不爽快，也误伤旁人，历经打磨，伏首自省，终知世故而不世故。
重剑沉重无锋，大巧不工，人亦至中年，撇去锋芒，有外转内，注重内修，老成持重，厚德载物，堂堂正正，以势压人，天下大可去得。
又十年，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人至暮年，武功高，人也知道的多，已不困于心，不乱于形。
然木剑之上，更有无剑胜有剑之境，只是独孤求败亦在修行之中，渐进此境，至于最终是否有所得，陈源也不知。
见此间再无其他，陈源失望之余，又有明悟：
“四柄剑，四个人生阶段，四重武学境界，是我着相了，没有阅历支撑，如何破得障壁？”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自然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那些东西甚至足以将他也撑为另一个巨人！
可当成为巨人之后，所见其实和曾经无异，东西还是那些，想更进一步，只能靠自己！
只有从自己成为巨人的过程中明白到底是什么成就了自己，方有可能以之为根，再拔高自身。
“我有一世积累而占的先机，不仅基础浑厚，更谋得前人遗泽，早早踏足先天境界，奠下宗师基础，而今走到了先天之路的尽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宗师！”
陈源思绪万千，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他不知道是否正确，但不妨碍他去尝试：
“前方无路，唯有复归于自身，回首走过的路，明白它为何是路，又何以能让自己走到这里，方有可能以同样的方法，继续向前开拓。”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陈源忽的提起重剑，挥舞起来，初时确实不习惯，每次挥动都要分神注意着重剑之上传来的大力，唯有将之消弭，方才能进行下一个动作。
可舞动几次之后，陈源渐渐适应了节奏，重剑使的越来越流畅，待到后来，虽然扔不成系统的剑招，但也耍得有模有样。
‘抽、压、劈、搅、撩、斩、削、带’这些适合重剑的基础动作衔接起来流畅自然，已然能拉出道道残影，刚猛而又不失敏捷飘逸。
也许是在陈源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大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它也不打搅，只安静看着，良久，它忽长鸣一声，嘹亮激越，震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