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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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探城府

丹素的话很实在,净渠仙君和叶澜止皆是一阵沉默。

丹素趁机道:“依我看,不如先送你们回妖界。妖王法力雄厚,或可将魂魄逼出,再来交换入体。就算不成,也可请妖王前来取鼎,想必老城主不敢不给这个面子。”

叶澜止拧紧了眉头,不,无论是回父王那儿去,还是让父王来,她都不想让父王替她解决这个问题。与其再看到父王那种对她失望之极的眼神,她宁愿孤身去城主府闯上一闯。

净渠仙君道:“我考虑一番。”

丹素明白老师祖这是在赶人了,便行了个礼,“孽徒孙告退。”

丹素将房门关上,由得两人自己商议。她回到丹火阁,看着那一排排血淋淋的心脏,不由地勾唇一笑。这几日忙着宝澜和老师祖的事儿,竟忽略了这满阁的宝贝,真是该打,该打!

她指尖一捻,打了个响指。丹火阁的大门“嘭”的一声关上,只留下她和这满室血腥。

丹素拈起一颗鹿心,在手里掂了掂,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不错,酸草的香气已经完全渗透。再拈起一颗熊心,舔上一口,涩涩的,香气不足。看来还得等一等,再等一等。

丹炉顶上白烟滚滚,幻化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来。

丹素笑问:“沧起,我这儿还差三颗心呢,你何时给我置备齐了?”

“宝澜可有答应回妖界?”透过白烟影,一双锐利的灰蓝狼眸射向丹素。

“你个没良心的!”丹素瞪了她一眼,叹息道,“我尽力了,她不像是单纯的负气,而是铁了心不想回去。我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宝澜那样乖的孩子,愣是被逼得离家出走?!”

“父王取消了宝澜的‘束尾礼’。”

“又撤销?!”丹素诧异,“妖王再怎么瞧不上宝澜,也不能拿自家闺女的束尾礼开玩笑呀!”

在妖界,每只狼妖在成年时都要举行束尾礼,捕杀一只极难捕捉的猎物奉祭狼祖。这不仅代表着狼妖成年,更代表它成为了一只真正的狼妖。捕捉的猎物越顶级,狼妖在族群中的地位越高。

依照叶澜止的妖龄,她十年前便该举办束尾礼的。可是妖王一次次取消,这分明是告诉大家她没本事捉到猎物,压根儿不配做一只真正的狼妖。怎能不让她绝望?

“父王他……”

“要是我呀,就把宝澜带回去,自个儿给她办!”

叶沧起笑了笑,摇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

叶沧起默了一瞬,又道:“不回来也罢。”

“怎么,”丹素皱了眉头,“这便是撒手不管了?”

“北方镇魔之地近日异动频频,父王派我与凤邪前去加固封印。”

“现在?派你们俩?妖王这是故意的吧?”

“父王本就不准我与凤邪插手宝澜的事,她若回来,我们尚可派人照顾。可在外头,只能靠她自己了。”

“行了行了!”丹素摆了摆手,甩甩短发,潇洒地道,“宝澜还有我这个二姐呢。打架我不在行,用丹药帮她迷晕几个人还是做得到的。保证让她换回身体,再给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妖界。至于净渠仙君,那是你们妖界和仙门的争斗,我管不了。”

“阿丹,多谢。”

“切,少给我乱煽情,不吃你这套!”

炉顶白烟渐渐消散,叶沧起的影子连同那双灰蓝狼眸,一道消失不见。

丹素抱着鹿心舔了一会子,终究放不下心,出门去了明雪院。叶澜止已经躺进被窝里,和衣睡着了。

“傻宝澜,睡觉怎么也不晓得脱外衣?”丹素给她擦了擦脸,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忽而发现澜止那肉肉的小脸儿潮乎乎的,身上穿的衣服有丹炉酸草的香气。

丹素叹了口气,没有言语,起身去净渠仙君的房间,然而此时,仙君房中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了。他丫的,没一个省心的!

叶澜止缓缓睁开眼,泪水洗刷过的眼睛,分外清亮。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姐姐的话:不回来也罢,不回来也罢……

是啊,她的选择是对的。本以为拿到护阵晶石就能变强,可以得到举办‘束尾礼’的机会,向所有人尤其是父王,证明她是一只真正的狼妖。

谁成想……唉!

现在这个模样回去,只能让父亲生气,让哥哥姐姐为难,让其他人嘲笑。她得换回身体,她得练回妖力,她得找到变强的方法,她得靠自己,她也只能……靠自己了。

深夜,咸阴城主府内外人来鬼往,妖去魔来,好不热闹。不知是谁点了炮竹,天空中立时烟花滚滚。在这崖底的阴冷之城,人们早已习惯了黑暗与潮湿,烟花这种东西太过亮丽,耀得人眼睛疼。

烟火掩映之间,一道白影在城主府上空穿梭。

府内的咸阴军士兵和守卫个个武装到牙齿,没黑没夜地严守阵地,绝不放松。忽然,有士兵感觉到上空的异动,立刻朝那白影连射三箭。待三箭尽数隐没,士兵展开灰翼飞上去查探,白影却消失了。

“灰雀,什么情况?”带领咸阴军戍守城主府的是一名玄色锦衣的男子,他一脸横肉,满身凶煞之气。

“裘少主,方才属下感应到上空有人影掠过,不知是敌是友。”

“胡闹!”

说话的却非夜裘,而是带领城主府守卫的夜奚。他一身鹅黄色锦衣,比之长兄夜裘和幺弟夜坤,更显华贵。

夜奚斥责灰雀道:“不知是敌是友便加以攻击,倘若伤及贵客该如何是好?”

“属下……”

“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夜奚忽而转向夜裘,“你呢?你又何以承担?”

双方对峙之时,净渠隐蔽于距他们一箭之地的房舍后面,捂住了手臂。方才那三箭射得又快又狠,他躲避不及,被射中一箭。温热的血流出来,将白色的袖子染得红艳艳的。趁他们忙于内斗之时,净渠抽身而去。

回到明雪院的房间,小小的男孩儿正坐在他的床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一受伤,她立马就感觉到了。

“你去城主府了?”

“嗯。”

叶澜止指了指床上的纱布和药瓶,“呶,给你准备好了。”

“嗯。”

净渠仙君坐在床边,撕开伤口处的衣襟,执起药瓶便开始撒药粉。

“等等!”叶澜止拦住他的动作,取了些酒液为他擦拭伤口。酒精渗入伤口,他没什么反应,倒是把澜止疼得满头大汗。

“后脑的伤还没好透呢,又给我添新伤。”叶澜止嘴上埋怨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等到伤口擦拭干净了,她这才执起药瓶撒上药粉,用纱布为他缠好。以前受伤都是姐姐给她包扎,看着看着便学会了,是以她的包扎技术虽不算顶好,比起他的粗糙工艺可好得多。

“修复术用在你这具身体上总是失效,只得用此寻常方法处理。”

“嗯,我知晓。”

净渠仙君在别人身上使用修复术,都能奏效,偏偏用在这具女体身上却不行。脑后的伤是如此,今儿胳膊上的伤也是如此。起初她以为他是故意让她疼,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我明晚会当心,不让你疼。”

他这是在……向她道歉?可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叶澜止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冷心冷肺的净渠仙君,才不会对谁感到抱歉呢。

“你今晚没找到千重鼎的方位?”

“已寻到。”净渠仙君起身,寻了纸笔,奋笔疾画。

叶澜止跑过去,大吃一惊,净渠这画工堪称鬼斧神工。寥寥几笔,将整座城主府的布局勾画得清清楚楚。

正门在南,其余三方各有一个侧门。由正门入内,最大的一栋房子是“咸阴殿”,迎接宾客、平时议事都在此处。咸阴殿后有三排殿宇,再往后是个规模宏大的园林,花园林木、湖泊小溪、拱桥画舫应有尽有。园林向北、向西、向东各有一处院落,分别是夜裘、夜奚和夜坤的居所。

而千重鼎所在之处就在……

“此处。”净渠仙君挥笔一顿,在湖泊正中央按下重重的一笔。

“湖心殿?”叶澜止道,“我听妖都的妖说过,咸阴城是由咸阴山陷落而成,本无湖泊山水之景。前任城主为求得妻子欢心,炸开地底,引幽冥之水汇聚成湖,并在湖中心建了一座富丽巍峨的宫殿,里面摆满了天下珍宝。

“可是幽冥之水阴戾之气极重,历来只有城主和夫人才能渡湖入殿。如今这位老城主的夫人过世后,便只有他一人可入。其他想要偷宝物的人,都会被幽冥之水溺死。你……你确定是在湖心殿?”

“寿礼皆被瑞平亲自运送至湖心殿,且每样法器皆有其诀。灵诀起时,便有回响。”

叶澜止眨着眼儿,“你会千重鼎的灵诀?”

妖族千重鼎的灵诀,他怎么会的?

“嗯。”

“能不能使用灵诀,直接把千重鼎引出来?”

净渠仙君摇摇头,“幽冥之水护佑之物,除非主人亲自渡水去取,否则,任灵诀如何使用,也引之不出。”

“也就是说,必须是老城主亲自把千重鼎从湖心殿取出来,咱们才有机可乘。”叶澜止迈开小短腿,踱步思索,“首先得引他取东西,第二步是拿走,第三步是安全离开……”

净渠仙君淡然应声,随意继续画起来。只是这回他勾勒的不再是山水房屋,而是城主府的兵甲布阵图。

城主府包括湖心殿所在的湖泊周围,皆有两股力量交织。一股是夜裘率领的咸阴军,穿玄色战甲;另一股是夜奚率领的守卫,着暗黄色锦衣。

净渠仙君的笔墨,将他们的布阵、衣着、神色、交接手势勾勒得清清楚楚。他甚至将方才夜裘与夜奚发生争执的一幕,原原本本地勾画而出,连夜裘那满脸横肉的腻歪劲儿都呈现出来了。

叶澜止抑制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潮水,简直要鼓掌赞叹了。从他出去到回来,还不到两个时辰,他居然能把偌大一座城主府探得如此透彻,画得如此精密!

等等!

叶澜止发现一处问题,夜裘与夜奚各有兵士,那……夜坤呢?他生性风流,莫不是流连花丛去了?不对,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又仔仔细细将这幅壮丽图景看了一遍,仍未发现夜坤的身影,却有了一个主意。只是,她心里这个主意可行吗?说出来,会不会被净渠仙君嗤之以鼻?

“但说无妨。”

“啊?”叶澜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去,“不许偷看我的心!”

“我并非有意去看,”净渠仙君道,“只是想知道,是怎样一个主意,可以让老城主主动取千重鼎出来,又能令我们突破重重兵甲,带走千重鼎?”

叶澜止徐徐转回身来,瞄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里没有蔑视、没有嗤之以鼻,有的只是一贯的淡然。可这淡然之中,多了份信任,令澜止忽然间有了一丝勇气。

“自然有,”叶澜止伸出小手,点了点图景之中的横肉夜裘和华贵夜奚,“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利用得好,就能事半功倍。”

“嗯。”

“嗯!?”

他都不问问她究竟想了个什么法子,要如何利用城主府的利益纷争?还是说……他又偷看她的心?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心口和双眼,快速退出了房间。

净渠仙君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研究兵甲布阵图。果然,不多时,叶澜止鸟悄儿地挪回来,昂首道:“主意我出,事儿得你做。”

净渠仙君勾了勾唇,“嗯。”

每日里除了“嗯”还是“嗯”,干脆叫“嗯嗯仙君”得了。叶澜止撇了撇小嘴儿,勾了勾指头,让他蹲下来,在他耳边吐出她编织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