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战老！战樱！
洛城，天元大陆东北方向的省城。
虽为一方之尊，却因连年战乱，民生凋敝。
昨夜下过一场雪，此刻阳光微弱地穿透薄云，洒在街道上半融的雪水上，折射出点点光斑。
此刻，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正孤零零行驶在路上。
车厢内，战樱正端坐在那里。
这是一位精致的蓝发美人。
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精致的面容上。
她的肌肤白皙如新雪，却又带着淡淡的粉红，仿佛初春樱花的色泽。垂露的一段耳颈宛如幽谷里的一抹细雪。
每一个毛孔都精雕细琢，完美得不像真人。
她的双眼是琥珀色的，却不似琥珀的温暖。它们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当她眨眼时，睫毛缓缓落下，又缓缓抬起，像是精密机器的运作，精准而冰冷。
这个小小的少女美得惊心动魄，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是一个被精心摆放在车厢里的人偶，美丽而空洞。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而她始终一动不动，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时间在她周围静止了一般。
马车缓缓驶过洛城巨大的城门，这座曾经的战争要塞虽已风光不再，但其雄伟的城门仍彰显着昔日的荣光。
城门两侧的箭楼巍峨矗立，守卫们神情肃穆，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进出城门的行人。
穿过城门，宽阔的主街展现在眼前。这条街道宽达数十步，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是洛城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街道两旁的建筑参差不齐，却难掩这条大道的气派。
战樱掀开马车帘帐，冷冽的空气瞬间灌入，激得她微微一颤。
目光扫过街市，只见屋檐下残留的冰凌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虽已日上三竿，市井却仍显得冷清。零星的摊贩开始支起摊子，叫卖声时断时续，酒肆中飘来的酒香与炊烟混杂，缓缓弥漫在街巷间。
路旁，一个烤肉的小贩正在生火准备，炭火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雾。行人裹紧褐色粗布衣裳，脚下踩着泥泞的道路，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偶尔有人不慎踩入融化的雪水，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远处，几个农夫赶着牛车缓缓驶入城中，车上装满了刚从田间收获的蔬菜，准备到市集上售卖。
萧条，粗鄙且艰难。
悄悄将洛城与自己来的南诏城比了比。
战樱暗自思忖：自己也曾去过大陆腹部的富饶之地，那里却不过是这乱世的虚像。像洛城这般偏僻之地，才是天下大势的真貌。其实这番话她曾听人言及，今日亲临，方知其意。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玉佩，感受着它传来的冰凉触感，仿佛在提醒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马车继续辘辘前行，缓缓驶入城市中部。随着车轮碾过石板路，眼前景象陡然一变。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在这片区域内鳞次栉比。精雕细琢的飞檐斗拱，无不彰显匠人的精湛技艺。琉璃瓦片在微弱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斑斓光彩，与方才所见的破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一座三层高的酒楼巍然矗立，朱漆大门敞开，隐约可闻丝竹之声。门前两尊石狮威武庄严，仿佛在守护这一方繁华。不远处，一座精致的庭院若隐若现，雕栏玉砌，虽经冬雪洗礼，仍不失其雅致。
街上行人的衣着也随之一变，锦衣华服，步履从容。几位公子哥正倚在雕花窗边，品茗论道，举止优雅。路旁的店铺招牌雕金镶玉，一派富贵景象。
战樱凝视着这截然不同的景致，眉头微蹙。她原以为洛城只是一座衰败之城，不料城中竟有如此繁华之地。贫富悬殊，冰火两重天。
马车停在了一处院子门口。
“难怪我家今早院子里的老梅树突然绽放了几朵冬梅，原来是贵客驾到的预兆啊。”人未见，声已至，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令人如沐春风。
很快，从院子中，迎出了一个圆圆胖胖的年轻人，双眼有神，笑容可掬：“在下孙氏商行孙笑，有失迎迓，怠慢之处还请战老海涵。”
此人人如其名，端得是脸上带笑，一团和气。
战樱露出淡淡的笑容：“原来是大师兄到了。”
江湖中人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武功不论高低。”
但是，孙笑这位洛城的“大师兄”，却是个例外。
孙笑乃是洛城赫赫有名的富商孙川之子。
孙家虽为商贾世家，却也曾梦想过在刀光剑影中闯出一番天地。
老爷子孙川更是一心想要扶持儿子在军中打下根基，结交些达官贵人。
于是乎，从小到大，孙笑拜师学艺，走南闯北，遍访名师。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位少爷的武学天赋，怕是连一只蚂蚁都比不上。
苦练多年，也不过堪堪摸到了八品境界的门槛，连踏进去都费劲。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孙笑这厨子不行，厨房里的米倒是堆积如山。
虽然武功不济，但这位少爷的心气倒是高得很。
他招揽了一群同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自封为“大师兄”，带着这帮狐朋狗友在洛城四处招摇撞骗。
这群人整日里游手好闲，打着习武的旗号，没少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虽说还没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在洛城百姓眼中，这位“大师兄”可谓是劣迹斑斑，令人深恶痛绝。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有两面性。
孙笑虽然在武学一道上毫无建树，但在经商方面，却意外地继承了他老子的精明头脑。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可这孙家的基业，在孙笑手里非但没有败落，反而是蒸蒸日上。
短短数年时间，他就把手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甚至有超过他老子的势头。
江湖中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这孙笑是“武学废材，商场奇才”，也有人说他“德不配位，福大命大”。
无论如何，这位“大师兄”的传奇故事，恐怕还会在洛城的街头巷尾流传许久。
虽然对孙笑的人品不敢恭维，但是战樱对他的商才还是很认可的。
战樱本是南方南诏国大将战天机之女，自身也有传承有家族将血。
此次却是私下前来，没有官方通知，所以城里没有人来迎接。
她此次前来是与孙氏商行商量看看能不能联手去北边的阿尔泰山前面的遗忘之城做生意的。
浅谈了几句，孙笑便邀请战樱去茶楼落座。
两人都是精明的人物，往往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定下一桩桩买卖。
言谈中，孙笑一边惊叹于战樱的美貌，一边感慨战樱的智计百出滴水不漏。
两人落座后，孙笑亲自为战樱斟茶：“尝尝这新到的龙井，可是今年的明前茶。”
“多谢。”战樱接过茶杯，面无表情地轻抿一口，“果然清香扑鼻，回味无穷。”
孙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战老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孙氏商行的独家货源。”
战樱放下茶杯，拢了拢自己垂下的蓝发，映出一抹艳丽波光。
语气冷静地直入主题：“大师兄，想必您已经收到了我的密信？”
“确实如此。”孙笑点头，“战老的提议很有意思。”
谈到自己擅长的话题，战樱露出浅浅笑意。
她人偶般精致的面庞上终于有了生气。
微微前倾身子，战樱压低声音道：“遗忘之城虽地处偏远，但其中蕴藏的商机...”
“不可估量。”孙笑接过话头，眼中精光一闪。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
战樱继续道：“我们战家在南诏国军中有些关系，与洛城也多有往来，可以为商队提供安全保障。”
“这正是我们所欠缺的。”孙笑赞叹道，“战老考虑得真是周到。”
战樱微微一笑，像是清秀艳丽的细雪初融：“孙氏商行在北地经营多年，想必对当地的风土人情...”
“了如指掌。”孙笑接道，“我们可以负责与当地部落的沟通交涉。”
“如此甚好。”战樱点头，“那么关于利润分配...”
孙笑轻抚自己圆润的下巴，思索片刻：“依我看，六四分成如何？”
战樱蹙起弯月般的黛眉：“大师兄，恕我直言，这似乎...”
“哈哈，”孙笑爽朗一笑，“战老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们四，战家六。”
冰雪容颜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大师兄大气。”
孙笑摆摆手：“彼此彼此。合作共赢，方能长久。”
“那么，”战樱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份合约，还请大师兄过目。”
孙笑接过文书，仔细阅读后，赞叹道：“字字珠玑，滴水不漏，战老好手笔！”
战樱琥珀色的眼睛明亮闪光，动人姿韵看得孙笑一呆。
“大师兄过奖了。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指出。”
孙笑回过神，摇头道：“无需修改，就这么定了吧。”
说着，取出印章，郑重其事地盖了上去。
战樱也随即取出印章，盖在了合约上。
两人相视一笑，孙笑举起茶杯：“那就有劳战老了。”
其实战樱战老这个称谓背后也自有渊源。
战樱家族世代为智将，在用兵之道上颇负盛名。
传言他们家族血脉中蕴含着提升智慧的奇特力量。
追溯其根源，战樱的祖先曾在已覆灭的周朝担任司游一职，专司主持战棋游戏，智慧超群。
正因如此，战樱家族不仅注重培养后辈的军事才能，更将下棋视为传承的关键。
家族有训，唯有棋艺得到认可者，方可被视为正统继承人。
战樱年纪轻轻便已达到了家族的继承标准，被授予“战老”这一尊称。
“老”字并非表示年龄，而是源自周朝对司游的尊称。
据传当年她进阶“战老”时，是战家太上长老芮老亲自出手考核，战樱与芮老鏖战了九个时辰，最终芮老被熬得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这导致后来又发生了芮老提前睡了三天三夜，重新跟战樱找回场子的事，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过如此年轻便获此殊荣，足见战樱在棋艺方面的天赋非凡。
孙笑放下茶杯，笑容满面地说道：“既然合作已定，不如我们中午去城里最豪华的醉仙楼庆祝一番如何？那里的玉液香酥鸭可是远近闻名。”
战樱却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多谢大师兄美意。不过，我更想去洛城街上走走，看看这座城市的风貌。”
孙笑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战老果然不同凡响！既如此，何不让我做个东道主，带您好好逛逛我们洛城？”
战樱微微点头：“那就有劳大师兄了。”
孙笑立即起身，兴致勃勃地说：“那咱们这就出发！对了，我那几个好友正好也在城里，不如一道儿同行如何？热闹些也好。”
战樱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礼貌地应道：“大师兄安排便是。”
孙笑微微颔首，眸光闪动。随后他的声音穿过庭院，传到下人耳中。
片刻之后，大门吱呀开启。几个年轻人鱼贯而入，锦衣玉带，步履轻快。
他们的目光扫过院落，先看战樱，眼中闪过浓浓的惊艳，最后落在孙笑身上。
“大师兄！”异口同声的呼喊，在院墙间回荡。
孙笑嘴角微扬，向众人介绍战樱。言简意赅，不过几句。
一行人鱼贯出门。
街道上，人声鼎沸。孙笑和友人们围绕在战樱身边，热切的声音此起彼伏。
孙笑和他的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热情地向战樱介绍着洛城的名胜古迹和风土人情。
途中，孙笑的朋友们时不时地偷瞄战樱，显然对这位美若天仙却又冷若冰霜的少女充满好奇。
但在战樱平静而略带疏离的态度下，他们也不敢造次，只是不时插话，试图活跃气氛。
众人行进在洛城宽阔的街道上，周围逐渐喧嚣起来。
众人行进，洛城街道喧嚣渐起。寒气逼人，行人裹紧冬衣。呼出的白气，如缥缈烟云。
这位娇小的蓝发美人优雅的步伐突然静止，琥珀色眼眸泛起涟漪。
她的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牢牢锁定在远处的一个小摊上。
只见冰糖葫芦整齐排列，红果裹糖，在冬阳下闪烁诱人光泽。
竹签串起山楂，如悬挂的小灯笼。
孙笑注意到战樱的异样，正要开口询问。
他旁边一个叫石乐智的党羽却误会了战樱的意思，以为摊主不知何时冲撞了她。
已经抢先一步，大步上前。
他指着年迈的摊主，怒喝道：”你这老东西，眼睛长哪儿了？敢得罪战老，找死不成？”
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他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显然是认出了这是洛城恶名昭著的孙氏一党。
见老人不语，早已有意在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石乐智伸出手，就要掀翻摊子。
战樱刚想要开口阻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从旁边探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摊子。
“且慢。”
只见一个青年男子立于摊旁，一袭墨色长发随风飘逸，宛如夜空中的流云。
其身着一袭玄色窄袖深衣，外罩一件青色麻布短打，更显得英姿飒爽。
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但细看之下，又能感受到其骨子里那股子狂傲不羁的劲儿，仿佛随时都能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
却正是在屋子里窝了几天，出来给自己的小兄弟“找药”的苏叶。
苏叶出现的刹那，战樱那原本如瓷器般精致的面容却骤然失色。
她察觉到自己袖中暗藏的玉佩突然滚烫如炭，灼热难耐。
与此同时，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某种特质，令她不禁战栗。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熟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