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铜钱甲胄，茅山金骨
尸抱船，鬼行舟，黄河捞尸人都听过这邪乎事。
老话讲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黄河上撑船的，论苦天下独一份。
黄河滚滚，浊浪排空，撑船捞尸可是脑袋别裤腰带上。
除了危险，邪乎事也多。石棺材，铁王八，骷髅头，绿毛尸……
可要论邪性，还得数尸抱船，鬼行舟。
正常撑船，行至河中央，突然船不动了，像被东西抱住。任你怎么划，也是原地打转。
打眼往水下瞧，像有人抱住船。
有人说是水鬼，有人说是尸煞。
反正甭管是啥，这趟船凶多吉少，船翻人亡那是常事。
阴老三黄河捞尸几十年，听过尸抱船鬼行舟，但没真遇见过。
没成想今儿在京城运河，碰上这邪乎事儿。
可人阴老三有手段，常年捞尸，他一下河，镇尸的物件都备着呢。
腰间解下一布袋，抓一把糯米，朝河里洒。四具抱船的尸体像被热油浇身，不住抽搐。
瞅着这当口，阴老三掏出四个黑驴蹄子，照竖尸头上一砸，尸体直往水里沉。
阴老三撑着竹篙，膀子抡的飞快，朝岸边划，眼瞅着要上了岸。
可这节骨眼，河底突然往上冒血，乌黑腥臭，染黑了水面。
本来鸟兽虫散的尸体，这会突然两眼猩红，水蛇一般一眨眼游到岸边，抱住木船，朝河里拖。
阴老三脸吓苍白，不住哀嚎。
等船被拉到河中央，尸抱船鬼行舟蓦地一停，然后木船被生生掀翻，竖尸拽着他腿肚子往水里拉。
河岸上老百姓可吓坏了，这光天化日，闹邪祟啦！
岸边百姓吓得仓皇逃窜，只有俩钓鱼佬稳稳坐着，云淡风轻。
再一瞧，河水没了阴老三头顶，四具竖尸楞往河底拽，这水一淹口鼻，哪还有命活？
一盏茶的功夫，河里没动静啦！众人都以为阴老三丢了性命，可这当口，阴老三蓦地撞开水面，发疯大喊。
“不是尸！不是尸！”
阴老三毕竟黄河捞尸人，老河凫子啦，水里能耐过人，被拉河底，竟挣脱啦！
可底下四具竖尸跟上来，再往下拽，这回可神仙难救啦。
运河咕嘟咕嘟冒泡，再一会儿，彻底没动静啦！
阴老三没了性命，尸体漂了上来，河底又冒出大股黑血，乌黑诡谲。
竖尸一遇黑血，疯了一般乱窜。
这当口，就听北面呛啷啷一棒铜锣响脆，十几个木筏顺流而下。
来者何人？排教！
那位问了，嘛是排教？
排教起源于湘江、赣江，运驶木排者以符箓为人治病除妖，后形成教派，兴盛于湘地。
后来传遍江南江北，沿河伐木，把树木扎成大排，漂放于河水之中，顺河而下，沿途用木材易物换钱。
排教属于民间法教，除了伐木行船，也懂驱邪术法。
清除礁石、斩杀水怪，也是排教拿手好戏。
竹篾黄藤绑着原木，扎成木排，上头摆上大鼓，按上橹，放排时打鼓助威以祛邪祟。
北面一阵铜锣响脆，又一通大鼓隆咚，您瞧，排教来啦！
每逢端午，排教都要倾教而出，沿河顺水祭河拜神，这是沿袭几百年的规矩。
临放排前起了一卦，大吉大利！
这边厢排教木筏刚行到河中央，四具竖尸可就抱住了木筏两头。胳膊一抡，这一用劲，不得了，木筏可就翻啦！
俩排工咕咚掉水里，四具竖尸直往河底拽。
可排教的人会驱邪镇尸，能耐比捞尸人可大多啦。
排工闭着眼睛一蹬腿，使一金蝉脱壳，再一瞧，竖尸手里就两件衣服啦！
这边厢，顺势就抽起木排上的桃木剑。
剑上挂着五帝铜钱，剑柄吊着红缨细绳，嚯！一团凛凛的正气。
嘴念口诀，手挥木剑，一把桃木剑使得上下翻飞，眼花缭乱。
二人四尸，水里斗的你来我往，你往我来，好似两军阵前龙争虎斗！
驱邪的桃剑遇上尸，镇尸的古钱逢上煞，尸煞剑影，好一番惨烈交锋！
甭说岸边水上的人瞧的痛快，木排上驱邪的大公鸡都看的嗷嗷打鸣，扑翅乱蹦。
公鸡乃至刚至阳之物，最能驱邪镇尸。
排工眼见不能胜，一剑斩落鸡头。
滚烫鸡血浇在桃木剑上，血剑顿时熠熠生光。
再斗十个回合，眼见竖尸招架不住，河底蓦地又冒出诡异黑血。
尸遇黑血，竖尸顿时如疯如魔，只两合，夺了桃木剑，抱住人身，直往桥洞拖。
俩排工被拖八九丈远，仓皇摸出身上黄符，贴在竖尸面门。
尸一打愣，俩人赶忙朝岸边游。
身后竖尸紧追不舍，这俩人也是河凫子，水里能耐过人，抡起两条膀子，边游边回头瞧。
这一瞧，心一宽，还好还好，不在身后。可一转头，魂吓没了，哎，在身前！
四具竖尸抱着俩排工，水鬼一般往河底拽，一盏茶的功夫，两具尸体漂了上面，哪里还有性命？
这可没完，害了两条命，竖尸一扭头，又朝排教的木筏游去。
运河上头，人尸相斗，一通鼓的功夫，又没了俩人。
竖尸水鬼一般，一入水无影可寻，一露头就拉人脚踝，直往河底拽。
桃木剑，黄符纸，墨线，鸡血，黑驴蹄子……都用上了，哪一样都不好使。
眼见排教今日要折在这里，最前头打鼓的排头撸起袖子，掏出一铁匣子，从匣子拽出一截纸链子。
排教不设教主，领头的叫排头。每逢端午，排头站竹排上击鼓施法，祭河拜神。
放排的走南闯北，好凶斗狠，要镇住这些排工，排头得有大能耐。
江南江北，甭管哪个排头，都是老江湖，本事过人。
老排头鹰眼瘦颌，手如钢爪，一看就是练家子。
铁匣子放在船头，排头从里头拽出一截链子，纸链子，白花花。
挥刀斩掉一只鸡头，鸡血洒在链子上，纸链子顿时殷红。
抛锚一样抛入河底，纸链子如藤蔓一般，去捆那四具竖尸。
绕上结，打上扣，竖尸被捆一瓷实。纸链子上沾满鸡血，竖尸像黄油入锅，不住惨叫。
几番挣脱不得，竖尸拉着纸链子向南遁逃。
可纸链子似无穷无尽，拽不到头，竖尸怎么也挣不断。
再一炷香，老排头一按那铁匣子，纸链子刷刷往回倒，捆着四具尸体，像捆四个大粽子。
手把着纸链子，把尸体拉出了河面，老排头不敢大意，掏出镇尸丹，黄纸符，马儿铃。
丹入口，符贴脸，铃儿镇魂，河尸这才没了动静。
可还没喘口气儿，河底忽然升起四根血柱，然后血气四散，染黑河面。
正此时，桥洞下，水草旁，淤泥底，芦苇边，这几年横死没捞上来的尸体一股脑活啦，尸煞一般朝排教扑来。
这光景，看一看心惊胆战，瞧一瞧头皮发麻！
镇定的老排头也慌了神，忙用那纸链子去捆尸。
可这回河尸密密麻麻，纸链子也没辙啦！
捆了三四个，要往回拽，水里的河尸往后拉，两边一较劲，嘎嘣一声，哎，纸链子断啦！
几十具河尸抱着竹排，咬断绳结，又拉了四个排工下河，再一转眼，都没命啦！
排头大骇，继而怒极，两指运功，把祭河拜神的鼓戳开，掏出了祭品血王八。
血王八是异物，比大公鸡还镇邪祛祟，这玩意得用人血养，十年长成，专克邪物。
老排头又把铁匣子砸开，扔掉纸链子，掏出一件铜钱甲胄，一根金骨。
这甲胄用历朝历代铜钱制成，钱过万人手，铜钱阳气极重，这铜钱甲胄保着排教几十年捉妖镇邪。
那根金骨呢？来头更大，自从当上排头，他还是头一遭动用。
金骨是件法器，叫“金不换”，茅山道教的宝物，他用十两金子换来的。
今日铜钱甲胄傍身，茅山金骨在手，镇尸祛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