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浪浪山中小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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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牛贺洲，浪浪山。
浪浪山是蛇盘山的一个支脉，说是支脉，也不过是个高百来丈，方圆不过百里的小山坡罢了。
比起蛇盘山中鹰愁涧那般寒脉穿云、清波映日的幽兰空谷，浪浪山就如同这山的名字一般——不过是蛇盘山起伏连绵山脉中一朵毫不起眼的小小浪花。
只不过比起一般地方，浪浪山确有些个山明水秀罢了。
穷山恶水不一定出刁民，也许有恶虎，山明水秀也不一定有仙人，也许有妖怪。
山林中的兽道之上，两个身影行来。
只见那两个身影，腰挂巡山小旗，手持铜锣武器，獐头鼠脑、人立而行，分明是两个巡山的小妖。
二妖行走间，偶有锣声响彻山岭，宣示着即便是浪浪山这种灵气稀薄，少有灵药生存的贫瘠之地，也是山妖精怪的领地。
这些个妖怪，作兽时以叫声便溺标记领地，如今开了灵智，自然不可再与凡兽相比，这铜锣之声，便是宣誓领地最好的方式。
“大哥，我们这浪浪山这种破地方哪有其他妖怪肯来？每日还巡个鸟山？”
走在后面身高不足三尺，提着一柄简陋短矛，鼠头鼠脑的鼠妖无精打采说道。
“不若找一地睡觉，亦可捕上一兽烤了，省得肚中饥饿。”
因那鼠妖生得矮小，故而那柄不过一米二三的短矛在他手上就像一柄长矛，配上他那弓腰驼背的猥缩模样，显得格外滑稽。
锵！
一声尖锐锣声响起，吓得鼠妖一哆嗦，然后又抱怨道：“我说大哥，你莫敲了，吓鼠哩！再敲上几下，周边野兽都跑啦，今日怕又要挨饿！”
“怎的不敲？”
前面那无角鹿头的獐子妖转头没好气数落道。
“细胆啊细胆，我有时真不知道说你甚好，说你胆大，你能被这铜锣声吓一跳，说你胆小，你居然敢巡山之时偷懒！”
“你怎知熊教头大人不在附近？若是他没听到锣声，你被罚不要紧，我今日都得吃了你的挂落！”
“再说了，鹰愁涧那边这个月不知杀了我们多少弟兄，你也想被人夺了灵蕴去？”
听得那獐妖提及“灵蕴”二字，鼠妖细胆身体微颤，面露惊恐，左右看了看道：“确定是鹰愁涧那边杀妖夺灵？”
獐妖白了细胆一眼，仿佛根本不屑回答这夯货问题，转头继续敲着锣往前走去。
细胆也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
这蛇盘山虽大，但因为离两界山太近，偶有南瞻部洲那强大的人类国家除妖师越界除妖，故而妖怪的势力并不多少也就寥寥几股势力而已。
其中便以鹰愁涧那头妖龙势力最大。
所以据传为了争夺灵草灵药，鹰愁涧的水族妖怪经常出没在蛇盘山周遭，甚至残杀其他势力的妖怪夺取灵蕴。
毕竟比起自己靠着收集灵草灵药、吸收日精月华一点点炼化修炼成为灵蕴修为，哪有夺取他人灵蕴来得更快？
想到此处，一时间周遭的风吹草动在细胆眼里都变得可疑且恐怖起来。
生怕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一头鹰愁涧鳞虫水妖来。
哆！
忽然而来的声音吓得鼠妖细胆的被毛根根竖起。
他慌张的四下望去，意图寻找这突然而来，犹如恶鬼叩门一般的声音。
哆！
哆！
“大大大……哥……”
细胆惊恐地抓着短矛思想张望，一双鼠耳平垂，显然是吓得不轻。
“无角大哥！！”
听得鼠妖细胆的叫声，獐妖无角疑惑地转过头。
“作甚？你走是不走？我巡完山可要去逮些野兽充饥，彼时莫说我不给你留！”
细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无角身后，扯着无角那粗制滥造的麻布衣衣角。
“大哥，你听啊……”
哆！
哆！
哆！
那身影仿佛回应细胆一般接连响起。
“莫……莫不是鹰愁涧的妖怪来了……”
细胆声音颤抖，矮小的身体都说筛糠，手里的短矛都有些拿不住了。
比起细胆，獐妖无角胆子却是大了许多。
他竖耳聆听，耳朵动了动，看向声音来处。随后将手中的铜锣往细胆怀里一塞，从腰中拔出一把老旧的雁翎刀。
“大哥……咱走吧……”
细胆快哭了，惊慌失措地抱着那面破锣。
“有我打头，怕甚！”
獐妖皱眉道。
“我等若不查明声音来由就逃，回去这小钻风的差事干是不干了？”
“熬了十几年才当上小钻风，你还想挨饿是吗？”
他犹豫一下，举着刀朝着声音来处慢慢踱步而去。
“你跟着我，倘若有敌来犯，咱们无需纠缠，只需边跑边敲锣，到时让各头领知晓此处有敌人便好。到时候我等不但不会受罚，说不定还能得些个灵草灵药，许是灵蕴也说不定。”
看着无角往前摸去，细胆也只好跟上。
二妖进了兽道边的密林，约莫走出五六十米，那犹如叩门般的哆哆之声愈发明显，一声声地犹如叩在二人心脏之上。
“谁！给你爷爷我出来！！”
此时，只听无角大喝一声，惊得山林飞鸟四起，更是吓得身后细胆一个哆嗦！
“啊？”
二妖只听得一声回应，从前方五六米处的大树后面探出两个脑袋。
“出来！”
无角再次大喝，那两头小妖也是明显被吓了一跳，从树后走出，无角定睛一看，却是两只面色迷茫的小妖怪
那二怪明显都是开了灵智的妖怪，其中一只乃是通体漆黑的乌鸦妖怪，腰间围了一圈树叶子，以翅为手提着一柄石斧。
另一妖身高约莫五尺有余，似猕而大，通体长毛如晚霞般赤红，赤目长尾，生得乖巧可爱，腰围兽皮，确是一只金丝禺狨猢狲猴妖。
无角还没说话，后面的细胆却是一阵风般窜将上去，调转短矛当作水火棍，劈头盖脸朝着那乌鸦妖便打。
“好你个黑羽畜生，你鼠爷爷好好巡山，你却来装神弄鬼寻你鼠爷爷开心！”
那乌鸦妖黑羽被细胆打得羽毛乱飞，忍不住捂头哀嚎惨叫起来。
“哎哟嘎！哎哟嘎！小钻风大人饶命嘎！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吓小钻风大人您嘎！小的只是和禺绒奉黑眼大人命令在这里砍柴嘎！哎哟嘎！”
“还嘴硬！我打死你！”
想起自己居然是被两个刚启灵智的小妖砍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细胆此时是又羞又恼，恨不得一矛戳死这扁毛畜生才好。
啪！
就在此时，一柄石斧探将过来，架住鼠妖细胆的短矛柄。
细胆怒视而去，却是在旁边的禺狨猴妖。
那金丝禺狨乌泱泱的眼睛一转，赶忙收了石斧，抱拳弯腰行礼道：“我等确实是奉黑眼大人之命，在此砍柴，若是惊扰了二位钻风大人，还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怪罪。”
“好胆！你这毛脸畜生，还敢拦你家鼠爷爷出气！黑眼又如何？不过一妖兵罢了！我怕他作甚？我这便连你一起打杀了！”
细胆看这小猴妖居然敢拦自己，一时恶从胆边生，高高举起短矛就想劈烂其猴脑。
“你不怕黑眼，却也不怕狸尾大人吗！”
那禺狨见他将要行凶，也跟着大喝起来！
“行了！”
就在这时，无角大声喝止。
“山里不许同伴相残，这事儿本就是你不对，你把他俩打杀了，无端得罪狸尾那个娘们，到时候我可不帮你擦屁股！”
“……”
细胆闻言动作一滞，看了看无角，又看了看金绒，一双鼠目微微一眯，瘪了瘪嘴收回短矛。
无角说得对，黑眼不过一个食铁兽妖，区区一届妖兵，不过和细胆相若，但狸尾不一样。
狸尾那个娘们虽然和无角一样是小钻风级别的妖怪，却是个狠角色，他们一贯和狸尾井水不犯河水。
钻风也分大小，是妖怪模仿人类军职所定的职位，大小钻风相当于伯长什长，而无角便是小钻风，手下有十个妖兵，细胆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和无角关系最好的一个。
而眼前这俩才启了灵智的化气境前期小妖怪，不过是最低级的杂役，连妖兵都算不上。
毕竟想当妖兵得自己领悟了至少一项神通才行。
像掌握了三项神通的大钻风，就一般都是化气中期。
得罪狸尾那个和无角一般的化气境中期的妖怪，倒不要紧，但狸尾乃是一只金被银床的狸猫妖，对于细胆这只鼠妖来，天生便怕狸尾几分，提起那婆娘名字，细胆心中都是微微一抖。
“哼……”
鼠妖细胆瞪了那禺狨金丝猴妖一眼道：“今日是我无角大哥仁慈，否则打杀了你二人夺了灵蕴，我看谁能给你们撑腰，快滚！”
说完，朝早已往树林外去的无角追去。
那禺狨小猴目送二妖离去，看着鼠妖离去时眼中那抹阴狠，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无奈。
“金绒兄弟……”
乌鸦黑羽揉着被打得剧痛发麻的身体，来到禺狨面前，感激道：“谢谢你为我出头嘎，要不然我得被那老鼠打死嘎，只是以那鼠妖的性格，只怕给你平添麻烦嘎……”
看了看黑羽脸上的愧疚，禺狨猴妖摆了摆手，把石斧往旁边一撩，三两下窜上一棵果树，伸手摘了一个野果往嘴里送去，嚼得脸颊鼓胀，满口汁水。
“谢谢可不是嘴上说说，既然要谢，帮我把今日的柴砍了吧。”
黑羽一愣，点了点头道：“你救我性命，帮你砍柴自是应该，只是你这样偷懒不怕被黑眼大人发现嘎？”
“我不是偷懒，只是摸鱼。”
“嘎？”
黑羽不知禺狨这话的意思。
“作为牛马，摸鱼可是必备技能，好好看，好好学，要是有杯冰美式就好了，那才是完美的牛马。”
禺狨猴妖躺在树杈上喃喃自语。
“浪浪山？灵蕴？所以这里是西游世界还是斗战神世界，亦或者是……黑神话世界？”
穿越这种事，对于辰阳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前世各种影视作品网文里不穿越一下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主角。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穿越这种事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成了一只禺狨……也就是金丝猴妖。
所以无论辰阳能不能接受，心里是否因穿越而难过悲伤，到这个世界三天后，他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成为了一只浪浪山才开灵智的最底层小猴妖这个事实。
看看下面还在辛辛苦苦砍树，通体漆黑的扁毛畜生乌鸦妖黑羽，他又觉得没有穿越成为什么猪妖乌鸦妖是一件颇为幸运的事。
至少金丝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老鼠野猪乌鸦更加可爱些不是吗？
只是苦了前世的父母，子欲养而子不在，估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辰阳暗叹一声，躺在树杈上看着明镜一般湛蓝天空和朵朵流云发呆。
所以自己到底到了什么时代啊？
从现在他所处地名来说，无论是鹰愁涧还是浪浪山，都说明了他来到了西游的世界。
但灵蕴这个设定又更像是黑神话悟空或是斗战神。
这三天来辰阳所接触几乎都是和他一般才化形的化气前期底层小妖。
这些妖怪大多都是连蛇盘山都没下过的小妖，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大多都是一问三不知，想要确认自己身处哪个世界，简直是难上加难。
而更厉害担任小钻风的妖怪，三天来除了刚才那个看起来挺厉害的獐妖，辰阳这种小妖都没资格见上，便是算他们顶头上司的狸尾，也只是惊鸿一瞥。
那母猫小钻风狸尾如无角所说，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辰阳曾亲眼看见她残杀别的小钻风麾下忤逆她的小妖后又吃掉。
那血腥的场面让辰阳一直对狸尾敬而远之。
而见得最多是安排他们做杂役的妖兵黑眼，连浪浪山都没出过……
毕竟，辰阳这种才生了灵智的小妖在狸尾眼里只怕和被吃了那只鼠妖也没啥区别。
妖精本就是飞禽走兽开了灵智，讲究的便是弱肉强食，哪有什么道德可言？
也就是各方妖王洞府为了维持势力不至于互相残杀抢夺灵蕴而内斗，往往定个不许同山头势力残杀的规矩，但是对于强者为尊的妖族来说，不管在哪里，才开化灵智的小妖，杀了也就杀了。
他们这种最低级的小妖在更高级的妖怪眼里，充其量就是劳动力和耗材而已。
所以想在这个以绝对的丛林法则为基础的世界活下去，唯有两个字——变强。
像这样每天如牛马一般在无尽的劳动中活下去，终究也会成为别人修炼的灵蕴。
残酷而现实。
辰阳看着眼前浮现的透明界面上那灰色的兑换选项长吁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