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说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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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娇娇

北洲人马青牛,志诚君子,腼腆而好色,闷骚内敛,遇酒则豪放不羁,轻财好义。

马青牛在校时读书甚勤,有才子之名,又相貌斯文,常有女同学芳心暗许,马青牛不为所动,慨然作色道:“如今欧美人民寄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辈当立志解救,安能贪恋男女之乐!”众人愈加钦佩,皆知其志向豪迈,竞相传诵。然其私下与其密友孟希烈叹曰:“她虽有意,奈何相貌平平,我不喜,又不忍伤她,只得以豪言婉拒。”孟希烈赞叹:“马兄真君子也,然则豪言易放难收,传扬出去只怕以后姑娘只敢对你仰视,却不敢亲近,耽误了姻缘。”马青牛不以为意。岂知后来不幸被他言中,这马青牛枉费了一幅好皮囊与满腹才华,及至三十多岁,依旧单身。

马青牛初时尚且镇定,自称良缘天定不可强求,渐渐年长,亲友催促,不由焦躁起来。打听到平阳山上有座庙,有求必应十分灵验,马青牛急急前往,进庙焚香顶礼,将十张百元大钞塞入功德箱中,老僧用验钞机一一验看,俱是真币,见他如此虔诚,笑问他所求何事。马青牛叩首道:“马某只愿求一段好姻缘,要求女方1.65米以上,肤白貌美,彩礼低廉,陪嫁丰盛,还得是处女,有车…”,不待马青牛说完,老僧愤然而起,将那十张百元大钞摔在地上,怒斥道:“若有如此美事,我又何必为僧?钱退你,速速滚蛋。”马青牛哪里肯走,吵闹不休,直到寺中十八铜人将他拖出才罢。

马青牛一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回到家中,自饮自酌,聊以解愁。自此,马青牛每日纵酒,举止癫狂,若在街上遇到美貌女子,哪怕多走三五里路,也定要走近偷看几眼才好,渐渐魂不附体,身体大不如前。友人孟希烈见他日渐憔悴,乃为其寻得一祖传老中医,这位老中医大有来头,祖上三代御医,尤以其祖父为最,曾以一副药先后治死了慈禧和光绪,人皆叹服,赞之曰:“今日乃知上医医国,千军万马做不到的事,却被一个郎中做成了”。马青牛来到这中医馆,室内果然悬挂一“上医医国”的牌匾,甚是威风。那老中医端坐桌前,桌上有一算盘,一计算器,一验钞机,再无他物。马青牛将自己病况一一详述,老中医双目半闭,惜字如金,看都不看一眼便答道:“此病是没媳妇憋得,开卫生纸一提、充气娃娃一只,收费三千,定期复查,下一个。”马青牛本待要和他争辩几句,又想到那慈禧都能遭他家毒手,只得付款,提着纸抱着充气娃娃回到家来。

说来也怪,自从老中医那里回来,马青牛渐渐康复,每日精神清爽,工作上也是业绩突出,加起班来从不觉累。老板抚其肩亲切道:“我得马青牛,真如鱼得水也。若其他员工都如马青牛这样努力加班,世间将何其美好,大同世界指日可待也,诸君努力!”

自此马青牛工作愈加舍命,每日早起晚归,睁眼便去上班,归家倒头就睡,住处也无暇打扫,只是每日归家,床铺却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初时马青牛尚不在意,以为是房东老太太帮忙收拾,后来不仅卫生有人打扫,每日回来,连饭菜都已做好,还十分可口。马青牛暗中揣测,莫非房东老太见我工作努力,前程无量,要认我做个义子?于是打扮一番,又精心买些水果,就去房东老太家拜访。

房东老太太方才开门,马青牛径自跪下,满面春风道:“承蒙干娘不弃,请受孩儿青牛一拜。”那老太太先是一愣,遂破口大骂道:“你这租房住的穷鬼,这是不想交房租才跑来胡闹吧?快滚快滚,不然每月多收你两百。”马青牛见状不妙,慌忙逃窜回屋。

那边老太太叫骂不止,这边马青牛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若不是这老太太帮我打扫房屋准备饭菜,难道还有他人?又将之前暗恋自己的几位女同学细想一番,觉得也不是她们。于是打定主意,明日定要亲自探个究竟。

第二日,马青牛依旧早早起身出门,却并不上班,只是躲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等待多时,并不见有人上门,渐渐焦躁起来,及至中午,依然如故,只得回屋。正待要开门,忽然听见屋内似有动静,马青牛侧耳细听,原来是有人在拖地的声音。马青牛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打开门便闯了进去,顿时愣住。原来屋内竟有一美貌女子正在拖地,二人四目相对,各自吃惊。

先是马青牛稳住心神,惊喜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为何跑到我家来操持家务,真是让我情何以堪?”那姑娘见马青牛举止斯文,细声回答:“我叫‘胶胶’,并非凡人,乃是天庭中负责清扫的服务人员,只因工作时贪玩,被罚到下界来为人洗衣做饭,磨炼手艺,希望你不要害怕。”这时马青牛才将这姑娘细细打量,看她五官精致,身材凹凸有致,尤其是那皮肤,看去更是吹弹可破,不由心花怒放,暗喜道:“这好事岂不比给那老太婆作干儿子还要好上百倍吗?”

自此二人情投意合,相亲相爱不在话下,每日里马青牛出门上班,胶胶便在家种操持家务,只有一点,这胶胶从不出门,马青牛问她,她只说是不喜与凡人来往,马青牛也只得随她。

某日马青牛出差到杭州,闲暇时在西湖畔游玩,忽有一老和尚提着公文包迎面而来,把马青牛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边看边摇头。马青牛被他看的别扭,斥责道“骗钱?”和尚摇头,马青牛又道:“龙阳?”老和尚羞得秃头都涨红了,叫道:“若非老僧佛法精深,今日差点骂娘。你这厮祸到临头还不自知,命不久矣。”马青牛闻言大怒,骂道:“你这和尚无非是要骗几块钱,何必搬出这样狠话,无故咒我死。”那和尚也不肯让步,厉声道:“我这是救你,看你周身有黑气笼罩,家中必有邪物作祟,眼下你虽仗着阳气旺盛尚不觉事,待到你阳气衰微,恐怕就要被它所害。”马青牛不愿搭理,忍气要走,那和尚却从公文包掏出一个钵盂来,叫住马青牛道:“你可认得这是何物?”马青牛大吃一惊:“这莫不是法海禅师降服白蛇所用的法宝?”老和尚得意道:“你倒识货,正是此物,我便是法海禅师的十九世弟子铁蝉和尚,今日将这钵盂暂借与你,你交些押金,就可拿回家中,只是不要声张,待到那妖物出来,这钵盂自然把它收了。”马青牛依言,交了500块押金,带着钵盂回家而去。

到家之后,马青牛见到胶胶,自是一番你侬我侬,把钵盂这事全忘了,裹着塑料袋顺手丢到了床下,日子依旧如常。不觉三个月过去,这一日,马青牛依旧早起上班,路上忽听有人叫他,扭头一看,原来是铁蝉和尚。那和尚面色不善道:“押金不要了?”马青牛一拍脑门,惭愧道:“抱歉大师,那事忘了,等我下班就把那钵盂还你,在袋子里一直没取出来,坏不了。”铁蝉和尚怪他道:“我还道是那邪物法力高强,竟能免疫此宝,原来是你本就没把它取出,唉,若非老衲佛法精深,今日定要揍你。”马青牛自知理亏,又怕他不退押金,并不还嘴。铁蝉和尚又责备他几句,就抓起马青牛袖子,要他带路,亲自前去降妖。

马青牛拧不过他,只得与他同回住处,心想把钵盂还他退了押金了事。才一开门,这铁蝉和尚一下子蹿进门去,挥拳便朝着正在扫地的胶胶打去,将那胶胶吓得瘫倒在地不能言语。马青牛急忙将铁蝉拦住,骂道:“妖僧,我与你无仇无怨,何故上门寻衅殴打我妻?”铁蝉叫道:“莫要拦我,她是妖精,看我今日赤拳降服此妖。”马青牛哪里肯放,将铁蝉往门外推。铁蝉冷笑一声道:“和尚我也去少林寺进修过一些武艺,今日得罪了。”言罢,忽然从公文包摸出来一个防身电击棒,朝马青牛肋下一戳,电光四起,马青牛顷刻摊在地上,不能起身。

那胶胶见马青牛倒在地上,上前来要扶起他,铁蝉和尚趁机又从公文包掏出一块湿巾,吐口吐沫,朝着脑袋用力擦拭,直到秃头锃亮,射出万道金光,将那胶胶罩在金光里不能动弹,只是一个劲求饶。铁蝉和尚不为所动,又掏出一根大针,念动口诀朝着胶胶抛去,正中大腿,只听“嗤嗤”声响,针孔处并未流血却喷出许多气来,立刻与马青牛瘫倒在一起。此时马青牛已缓过劲来,将胶胶抱住,连声呼唤,却只觉得她身体渐渐干瘪,气息微弱,急忙捂住针扎处,方才止住。

马青牛愤恨不已,欲要和那铁蝉拼命,奈何手上却还得按住针孔,只得咬牙道:“老秃头,此事定要与你没完,就是见了西天如来,也要你偿还此报。”铁蝉和尚摇头道:“你还不肯醒哩,这世上哪有被针扎了不流血反而漏气的人?你这妻子分明是个充气娃娃,幻做人形来蛊惑你哩,多亏遇上贫僧救你,不然恐为它所害。”马青牛这才看着怀中的胶胶,干瘪之貌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确像是胶皮制作,由不得他不信,一时呆住不知所措。

怀中胶胶已是气若悬丝,勉强开口道:“大师降妖伏魔,我不敢阻挡,只是我与马君情投意合,从未半点加害于他,更何况我本是由人所造,虽是人形,却并不能害人,每日扫地做饭,也是恪守本分。今日即便大师将我毁掉,难道明日你能给马君寻个妻子相伴?就算你能帮得了马君一人,这天下千千万万单身男女,难道大师也能挨个解脱?男女情爱,本为天性,大师虽为修行之人,不解其中之味,难道还不知其中之理吗?”

那铁蝉和尚听到此处,忽得“嗷呜”一声,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大哭起来。原来胶胶这番话,无意触动了铁蝉心底隐事:铁蝉和尚年少时候,本为金陵一富家公子,风度才学俱是一等,私下与一农家姑娘穆氏相恋,其父铁布衫却欲攀附权贵,棒打鸳鸯,用计将那穆姑娘骗去海外,音信绝断,铁蝉知情后,哭了三天笑了三天,便剃发去做了和尚。此事已过五十年,本已模糊,不料今日被胶胶一番言语所感,不由得悲从中来,五十年心酸一时都涌上心头。

眼看这铁蝉和尚先是蹲着哭,继而跪着哭,最后躺着哭,地上哭湿一片。忽然他一骨碌爬起来,悔道:“此事实在是我做错了,如今还可补救,快带她随我去农贸市场门口,找那个修电车补胎的老杨,他补胎三十年,技术已趋化境,或有手段救她。”

马青牛闻言,急忙抱起半瘪的胶胶,跟随铁蝉和尚一路小跑到了老杨修车摊位前。铁蝉将前因后果讲给老杨,老杨也是不停抹泪,使出平生绝学,将那胶胶被针扎处细细修补,又充上气,竟和新的一般。当日正逢大集,集上人山人海,都弃了生意尽数前来围观他们三人修补充气娃娃,待到胶胶重新打气站起,顿时掌声雷动,感动流泪者何止千人。

自此之后,马青牛与胶胶更是情深意浓,从不相猜,引得众人艳羡。又过三年,忽有一人寻上门来,名叫斯克马,乃是科技巨擘,声称要为胶胶升级。经他一番改进,胶胶不仅更加聪慧妩媚,还为马青牛诞下一儿一女,皆是聪明乖巧,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