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代号:龙王

想象中鲜血淋漓的场面没有出现，乌鸦还以为路明非会用手中的尖刀穿过乱波众三人的手掌心，以此来震慑对方。

黑帮之间的斗争向来都是这般好勇斗狠，往前十年，黑帮比的就是谁更狠，谁就能率先获得场面上的优势，虽然说现在披上了一层衣冠楚楚的外衣，但本质仍没有任何变化。

不狠不足以敲打地盘上的商铺，让他们乖乖双手奉上保护费，不狠不足以震慑敌对的帮派，让对手知难而退。

但路明非的所作所为出乎了乌鸦的预料，举重若轻的手段，让他想起来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武侠小说的场景。

乔峰为救阿朱单身赶赴那英雄宴。

虽然还是为人处世和故事情节有所区别，但侠的内核却惊人的一致，为救弱小不惜直面强敌，纵然对面人多势众，依旧镇定自若。

乌鸦不得不承认将尖刀插入大理石板的桌台上，比之简单的好勇斗狠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

一方面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准交错的三只右掌手指间极细的缝隙，一方面薄薄的水果尖刀又能切豆腐似得深入沉重坚硬的大理石板。

比起简单的血腥暴力，暗含的震慑力十足，符合东方文化的含蓄收敛，绵里藏针。

绝顶高手只需要露出冰山一角，营造出深不可测的未知感，就足以让旁人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得罪不得罪的起。

路明非虽然没直接说，但明明白白传达的意思是即使不知道年龄相貌身材，我也懒得找，那一千七百三十四人我一并保了，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其他有什么招式随便放马过来。

乌鸦偷偷瞟了一眼极乐馆的貌美女经理，显然被路明非的先声夺人压住了，女经理一直持续着的笑容挂不住了。

能爬到极乐馆经理层面的樱井小暮自然是人精，她很明白路明非无声的示威所隐藏着她难以匹敌的的武力。

更重要的是别人或许不知，但她无比清楚的知晓那瓶名为离梦的酒里掺杂着新研制出来不久的高浓度不稳定的进化药剂。

研制出来后，自愿拥抱龙化的试验者仅仅喝了一杯，就在短短一分钟之内极速的无法逆转的蜕变成一个畸形的怪物。

而眼前的男子喝了整整一瓶，却气息平稳，安然如常，没有丝毫异变。

她不由得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风前荡漾影难留，叹前路谁投。”

一阵咿咿呀呀的戏文声从大厅中央传来，曲调哀婉，如泣如诉。

樱井小暮的眼神明亮起来，她平素就像一只精明的金雕，金色的羽毛靓丽而色彩鲜明，锋利的利爪也足以撕裂盯上的猎物。

但一旦遇到大自然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天灾，她还是本能地渴望一个安宁的鸟巢，让她能够依偎在温暖的窝中。

樱井小暮紧绷的身躯微微放松，眼神透露出一丝她自己难以留意到的依赖。

“死生离别两悠悠，人不见，情未了，恨无休。”抑扬顿挫字字泣血的戏文声越来越近。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路明非忽的开口对唱起来。

这是他在长生界游历人间之时，曾见江南莺飞草长之处有一书生屈膝长卧，高声悲叹所闻。

哀婉的女形声暂时止住了，似乎在驻足欣赏路明非的词调。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路明非的调子踩得不准，声音也没有女形声那般婉转动听，能够挑动听者内心的情绪。

他平淡中带点粗粝的嗓音却蕴含着世事变幻无端，岁月更迭无情的沧桑。

还长着淡淡绒毛的嘴唇低低张合，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名饱经人世变迁的智慧老者，将岁月的长卷再也众人面前缓缓拉开。

他无意讲述人间兴衰的大道理，只是平静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哀而不伤。

在乌鸦眼中豪气干云的大侠又变成了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

真是个浑身充满谜团的男人。

路明非唱罢，不再出声，安静端坐，女形声亦不再响起相合。

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妩媚的男子转场而来。

樱井小暮起身，眉目垂下，不再张扬，亦步亦趋跟在男子身后变成一个柔顺的小女人。

男人肩披一件血红色的广袖和服，刺绣着大朵大朵的彼岸花。

相传开在黄泉之路两端，指引着迷途的魂灵的死者之花，叶名曼珠，花名沙华。

现实中分类归于石蒜科植物，它开出的花，红得就像是新流的血。

但如此鲜艳的血却无法吸引人的眼球。

男人莹白色的皮肤在刺目的红下衬托出动人心魄的白。

这是一种超越性别的柔美。

姿色出众的樱井小暮在他的姿彩照耀下也不由逊色几分，就好比是是面貌精致楚楚可怜的丫鬟始终是在雍容秀雅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面前少了几分沉淀的韵味。

即使单论五官樱井小暮还要稍微出色两分。

但男人的身影还是像磁铁一般牢牢吸住众人的目光。

繁星的微芒难以比拟皓月的光辉。

“好重的离别，好轻的愁绪。”男子低声长叹一声，缓缓步入席间，坐在路明非对面。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画着极薄极薄的细眉，高高翘起直入发梢。

一席如瀑布的黑发顺着瘦削的肩膀流下，这是让全天下女人都艳羡无比的三千青丝。

“美词佳句，不知曲从何出？”

男子轻声开口，嗓音依旧带着戏曲的一咏三叹的余韵。

“《桃花扇.余韵》离亭宴带歇指煞。”路明非把从老书生口中得知的名字说出。

同样的山河破碎，不同经历女人面对的世事无常，生死别离。

“好名字。”

樱井小暮为男子绾起素长的青丝，喉结轻微隆起的白皙脖颈从清水般的长发中浮现出来。

居然是个男人，乌鸦脸上露出人生就此幻灭的痛苦表情，怎么比自己见过的女人漂亮这么多。

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很难再也别的女子容貌而惊艳。

虽然别人看不见，面具下路明非的神色倒是如常，他对眼前男子和樱井小暮的美丑尽不在意。

而是透过外表看到了被男子淡雅如水的容貌掩饰的极好极好的疯狂与自毁。

“尊敬的客人，我是此间极乐馆的主事，客人可以称呼我为龙王。”男子一边用一支新鲜摘下的樱花当做发钗固定头发，一边自我介绍道。

话音刚落，路明非感觉到乌鸦的情绪来了一个大转变，从旖旎的幻想变成深深的恐惧，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