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肉必定是十字路口东叔家剁的，小青菜外婆自己种的，鸡蛋是临街秀姨家养的小鸡下的。

天蓝镇很小，小到一辆电驴就可以转完所有的街道，小到爬到半山腰就可以看见湛蓝的天，将整个天蓝镇尽收眼底。

小到，仿佛处处都储满了我和阿墨的回忆。

半山腰的祈福树上，挂了我和阿墨的许愿牌。

我：乖乖阿墨平平安安。

阿墨：乖乖小玉事事如意。

我和阿墨：外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山脚下，有我和他最爱去吃的一家米粉店；沿路回来，会经过一个小卖部，每次我们都会进去买冰汽水。

家门口的槐树上，通常都趴着只小猫，我们一起捡的，叫小花。

家里，他的衣鞋也全都挂的整整齐齐，牙刷还在原来的位置。

床头柜边，拍立得的相片纸已泛黄，槐树下，有我，有外婆，有阿墨，有小花。

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骑电驴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外婆早已熟睡，我却颤着手，满脸是泪的攥紧照片。

我该，怎么忘啊……

他为什么都，不记得啊……

我擦了擦泪，可是，擦不完，擦了还是有泪落下来。

门外，却有敲门声响起：「小玉？」

「是不是睡不着呀？外婆陪你睡好不好？」

轻哄的语气，却将我的眼泪全哄了出来。

她好像知道一切，可她没拆穿我的自欺欺人。

进来后，也只静静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我的泪，却流的更汹涌，「外婆，我好难受，为什么我好难受啊……」

她顿了顿，「是不是阿墨那小子欺负我们家小玉了？看外婆不提着拐杖去揍他！」

我破涕而笑，依偎在她怀里，泪还是止不住，

我吸着鼻子摇了摇头，「外婆，你给我唱个儿歌吧。」

「好。」她轻声哼着，温和的歌声响起，伴着窗外的虫鸣，仿佛能一下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可我现在长大了，是能庇护外婆的小玉了。

外婆，外婆你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至于这段回忆……

夜半，等外婆睡着后，我才拿出很久没用的日记本——

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咽着眼泪将我爱过的阿墨，记下来。

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阿墨，我的阿墨，和小玉说好一辈子在一起的阿墨。

可最后一页，我不想再写他了，我写的是：

「小玉，别陷在过去，往前看。」

外婆的手术进展的很顺利。

白薇薇暴露无疑，但结果，和我预料的大差不差。

「我也只是好心嘛，没想到体检当天机器全都出错了。」她抱着墨清寒的手臂撒娇。

拙劣的谎言，但墨清寒深信不疑，反而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没事，不是你的错，只是她们不凑巧罢了。」

我看着想笑，心，却在无限下沉。

外婆手术成功后，我才躺上了手术台。

手术台上，医生要给我麻醉，我却突然坐起。

我还是不肯死心。

我直直望着墨清寒的眼睛，「我想最后再问你一次。」

「什么？」他的眉头下意识的蹙起。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你真的……不爱我？」

他眼中有丝犹豫和困惑，却很快变冷，「谁会爱一个山丘破镇的蠢女人？」

「医生，尽快给她手术。」

我绝望地躺下，想笑，却有泪先流出来。

周怀玉啊周怀玉，别做梦了，从前的阿墨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墨死了。

从今后，拥有阿墨记忆的你，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