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年寒冬 并肩同行
2013年2月大雪时节
第一附中新建的教学楼，被大雪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袄。
高三（五）班教室内，四十来岁的班主任何景行，正做着寒假前的最后一次班会，黑板一侧写着高考百日的倒计时。
中年教师端起保温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喝了口已经没有味道的温水，轻咳一声，接着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现在的心思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了。”
“同学们啊，这是你们的最后一个寒假了，多抓紧学习，等高考完了，就轻松了，一整个暑假随便你们玩”
“要知道，高考，那真是一分压倒一批人啊！”
......
眼神扫视讲台下，暗自满意，大部分学生都配合的端坐听讲，直到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趴桌上的周超然。
何景行背着手，面无表情的踱步而下。
课堂角落旁，看着从讲台上慢慢朝这边走来的班主任。
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的白胖男生，赶忙偷偷拍打趴在课桌上，正呼吸均匀的同桌。
教室内学生的视线，随着自己班主任身影移动，齐齐看向角落好似正睡的香甜的高瘦男生。
座位旁的白胖男生察觉到齐刷刷的目光，明明事不关己，一张胖脸却涨的通红，手足无措。
周围同学，有些则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平时关系不错的倒是暗自替男生捏了把汗。
‘得，老何上个月才叫过家长，这次估计周哥寒假都不能出来玩了’
中年教师止步在男生课桌前，低头看向周超然，眼神中参杂着些许复杂。
这个年代的老师大都很有责任心，尤其是老何这种上了年纪的班主任。
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在教学中，毕竟家庭安稳，工作平淡，唯一的爱好就是教导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当然也几乎没有那种，喜欢无理取闹的父母。
看着趴在课桌上埋头沉睡的学生，何景行暗叹道：
‘明明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最近半年的学习态度直转急下，要不是基础扎实，脑袋也聪明，今年高考只怕是悬了’
在课堂上睡觉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背景声音越吵杂，睡的越香甜，但要是突然安静下来，反而更容易惊醒。
所以，周超然就这样在一片寂静中清醒了，抬起头睁开眼，环顾四周。
目入眼帘的是站在课桌边，年轻了十多岁，发型还没完全变成地中海的，高中班主任老何。
前排转过头看过来的两个女生，正偷偷朝自己挤眉弄眼，却已经记不清她们的名字了。
同桌是个一脸紧张的胖子，哦，这丫的余小胖怎么也变年轻了还变白了。
滋啦——，铁质座椅被推拉开的刺耳声响起，周超然猛的站起来，接近一米八的个头，高高瘦瘦，突然起身，异常显眼，在老师和周围同学的诧异迟滞中。
周超然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边嘀咕着一边又拖回座椅重新趴在课桌上睡起来。
“这狗日也太真实了，所以我炸机也是梦咯？”
“妈的，吓死个人，老子资产几千万，要是嗝屁了，真亏啊”
由于低着头，周围就只有何景行跟小胖子俩人，隐约听到了些只言片语，皆是一脸的错愕。
不过，随即何景行就沉着脸，随手拿起周超然桌上的课本，卷成圆筒，重重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
“砰！——”
效果倒也是立竿见影的好。
周超然条件反射般抬起头来，呆坐在课座上，双眼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所以这算什么？坐着飞机回家过年，啪的一下，机没了，我重生了？’
所以，这件对于绝大多数人看来十分美好的事，落到周超然头上时，只有郁闷可言，只是还不等他过多沉浸在懊恼之中。
忍耐已久的何景行拍桌怒吼：“周超然！你给我站起来！自己说说，想干嘛！”
“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觉？！你怎么睡得着的，有点出息没有！”
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是会笑出来的。
比如现在的周超然，就有点想笑，于是他笑了，笑的颇有些无奈与滑稽。
其实老何是个很好的老师，虽然平时严厉，还喜欢大声嚷嚷，但对于学生的教导并不仅仅局限于书本学习之上。
比如上个月请家长时，自己就偷听到，老何对于自己成绩下降的问题表示，学生成绩有波动很正常，反而还开导父母不要着急，更不要言语刺激孩子。
这对于2013年的教育风气来讲，其实已经格外先进且颇为开明。
想到这，周超然发现自己似乎能想起许多18岁的事情，而这些都是30岁时早已模糊的记忆。
没等周超然多想。
何景行用手敲了敲课桌板，留下一句“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随即转身走回讲堂，继续开始谆谆教诲起高考的重要性，时间的紧迫性。
重新坐在课桌前，没顾得上旁边小胖子余林接二连三的问题，周超然转头看向窗外，北风呼呼刮过，目光所及，一片雪白，显得格外孤单冷清。
坦白说，自己对于上辈子挺满意的，如果有的选，就算重生后能获得更大的成功，可那又怎样？
见识过商业上各种尔虞我诈，两面三刀的做派。
对人性的阴暗有着深刻认知的周超然，反倒是越发认命起来。
自己只是个平头百姓，按照前世的发展最终也能有个九位数的资产，再多，就身不由己了。
但现在？只要自己想。
就算完全按照前世发展，中途再随便借着前世先知的东风而上，资产过十亿百亿，不也是洒洒水。
可这真的是好事吗？现实世界不是游戏，钱这东西，赚得到，不代表守得住，花得出。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想法子赚点小钱，改善改善生活，这还啥都不是呢，就开始操心以后的事了。’
..........
课堂上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叮铃铃——”刺耳的下课铃响彻整个校园。
延迟放假的高三学生们，听到铃声只觉得拖堂加时赛，正式开始。
老师们对于底下学生的心情了然于心，却没再发动拖堂这种常规操作，在学生齐齐喊完“老师再见”之后。
整座校园变得鲜活生动起来，假期的兴奋感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峰，寒假的快乐，在这一刻，已经感受到了一大半。
学生们成群冲出教室，感受着室外清新又冷冽的新鲜空气。
余小胖说要等周超然一起走，可对方压根没理，还推了一把，让他赶紧回家去。
小胖子一脸郁闷的走出教室，本来打算约周超然去网吧打游戏，看来是泡汤了。
又顺势打发走其余三两个，要等自己一起走的同学，周超然按着脑海中慢慢熟络的回忆走进老何的办公室。
..........
等到周超然走出何景行办公室，迎面而来的寒气冲散了不少昏沉感。
低头从楼上往下看去，硕大的校园又恢复成一片冷清的模样。
雪还在下，很快便将地上的脚印抹去，操场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小团体，正摇摇晃晃，朝着校门外走去。
教学楼屋檐下。
身材高挑的少女站在屋檐边，抬起好看精致的小脸，看向空中，摊开娇嫩修长的手掌，接落从空中飘下的雪花，小手被冻的像玉一样，愈发显得白皙。
她从小就喜欢下雪天，初中以前，爸妈各自忙于工作，很少着家。
每次问奶奶，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妈妈，奶奶便说“下雪的时候，就是团年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会回家了”
这女生便是姜黎，本届一中最漂亮的校花。
往前十年数，也是她，往后十年数，还是她。
这话，是周超然自己写进qq空间的，还上了锁，设为仅自己可见。
当时是大学期间，清理各种非主流说说时发现的，不过他也没删，毕竟是实话。
后来2019年回校参加同学会，那时大学毕业刚两年，创业才一年。
为了生意场上撑门面，提了辆双眼皮的奔驰E级，还特意选了个白色，自己年纪轻轻，开出去显得没那么老成，看上去算是混的很不错了。
可惜没见着这妮子，倒是从她高中时的闺蜜，大长腿唐安琪口中得知。彼时的小天女还在大洋彼岸攻读斯坦福的心理学博士。
其中就有个原本想着能一睹女神近况的憨憨男大，一脸失落的样子，格外好笑。
这憨憨是个富二代，追了姜黎整个高中时期。
周超然都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程家宝送给姜黎的巧克力和零食。
其实大家本科毕业两年了，对社会有了基本的认知。早没了高中时幻想的，白富美爱上傻小子戏码。
可能更多人，也只是好奇，惊艳了整个高中时期的女生现在是何模样。
也只有自认为，自己才配得上姜黎的憨憨男大程家宝，会因为期待而失落。
..........
而现在，这个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只存在于同学们传言中的绝美女孩。
正背对着自己，俏生生的站在教学楼门口，一边傻傻的抬手接雪花，一边等着自己放学。
然后，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