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雷神
风波终于散尽，原本的林地被炸出数个坑洞，路明非坐了起来，然后靠在旁边一棵倒塌的树木上，剧烈呼吸着。
陆玲珑也连忙起身，“小路，你怎么样了？”
路明非摇了摇头，只是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伤口交错，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势，陆玲珑都愣住了，可他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神情，似乎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接下我们几人合击，都没有死，你这个人，真是夸张啊，路明非。”吕良一边鼓掌，一边从倒塌树木后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是全性的异人。
“你们合击，好像也很一般嘛。”路明非撑着树干站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你的身体强度甚至在性命双修的陆玲珑之上，”吕良说，“别逞强了，可你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吧？”
“确实，我也有些快到极限，”路明非干脆利落的承认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给你们最后一次做选择的机会。”
吕良一愣，“你给我们选择？”
“是啊。”
“你是不是有点搞不清状况？”有人说，其他人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此起彼伏。
路明非完全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说，“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此罢手，我可以不追究，大家就此别过，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那第二个呢？”吕良饶有兴致地问。
“第二个就是，你们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可以尝试对陆玲珑出手，你们有机会成功，但我可以保证，”路明非声音彻底冷了下去，像是寒冰一样，“我会杀掉你们所有人，就算是以命抵命，我就用你们所有人的命来还！”
“你的威胁可没有一点说服力，”老吴看着路明非，“你现在伤的那么重，我们可以先杀了你，再带走陆玲珑，不是么？”
路明非把村雨横在面前，明净的刀身折射自己眼睛，他淡淡地说，“你们还杀不了我。”
“真的么？”老吴笑。
“哎呦，你这个毛小孩就别闹了，你看我这么命苦啊，你也就别挣扎了，就让我们杀了你吧！”斗笠男哭丧着说。
路明非皱眉，其他几人的异术，他基本都可以应对，除了这个神经质的哭坟，如果要动手，他会选择先把这个列为第一目标。
“我的孝子幡都被你斩断了，我都那么惨了，怎么就没人可怜可怜我呢。”斗笠男哭丧的声音越发的大，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说着说着，他忽的抬起头来，他那张冷白的脸上挂满泪水，却露出笑意，像是哭，又像是在狂笑，狰狞如恶鬼，他喊道，“孝子幡上的叔叔阿姨，爷奶奶们，这一次辛苦你们了。”
路明非已经很不耐烦，他刚想让对方闭嘴，刚要开口的瞬间，他发现不对劲。
哭喊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多了，哀怨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而来，他的耳边出现很多人的哭喊声，有男有女，凄厉而哀怨，铺天盖地，仿佛要把他吞没……
视线再一次陷入黑暗，这一次连同周围声音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他仿佛置身世界尽头，又像被抛弃的在无人回应的极渊。
路明非他一惊，知道自己又中招了，他想要拔刀，哪怕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坐以待毙。
可下一刻，比冷的刀锋贯穿了他的胸口，他像是一下子从黑暗挣脱出来，听见血液溅开的声音，这种声音，他已经听过无数遍，这一次却像是风声，有些寂寞。
下一刻，热流溅射在他脸上，新鲜的血味弥漫开来，是自己的血么？
路明非视线终于清晰了起来，他看清了眼前的画面，也看清了眼前站着的陆玲珑，还有那柄贯穿了她心口的长刀，老吴藏在陆玲珑身后，露出半张脸阴冷暴虐。
原来那不是他自己的血，在路明非被鬼魂困住那一瞬间，一直靠飞刀的老吴拔出他腰间的长刀，发动足以致命的袭击，在最后一刻，陆玲珑选择帮他挡住绝命一刀，长刀穿过陆玲珑心口之后，最终只是穿过他胸膈肌。
老吴抽出了手里的刀，陆玲珑心口的血液彻底喷溅开来，像是一朵盛大的血花，她控制不住往前踉跄走了两步，恰好扑在刚站稳的路明非怀里。
路明非呆住了，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她嘴角鲜血不停涌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用着很低的声音喃喃自语，“小路……快走……”
女孩的脸慢慢模糊，他似乎看见那双熟悉暗红色长发，那是被血染红的，还有暗红色的瞳孔。
这一次，答应的事情，好像又没做到啊？
熟悉的雨声再次铺天盖地袭来，冰冷潮湿的气息弥漫开来。
路明非仿佛回到了那个暴雨中的红井，抱着干枯的女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放声大哭，是不是当初在地下酒窖的时候，自己能再勇敢一些，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其实就算没那么喜欢她，也可以带她离开啊，她也挺漂亮的不是么？带她去韩国，在那棵不存在的海棠花树下跟她相互喂冰淇淋，吃完想带她去哪里就带她去哪里，反正她喜欢你，你要怎样她都愿意。
可为什么还是晚来了一步呢？可为什么总是遗憾呢？为什么注定的结局就不能改变？
大脑深处剧烈疼痛，路明非双手捂住脑袋，缓缓跪了下去，不知不觉地，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去。
钟声回荡，像是来自太古洪荒，幽静旷远。
路明非用力捂着头，脑海中开始出现无数凌乱复杂的图案，线条扭曲的像是蛇一样，不停交错，穿着西装的男孩被枯萎的长枪钉死在十字架上，胸口流淌到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枯成黑色的痕迹，长满鳞甲的巨兽飞过高耸的雪山，黑色双翼展开，无数尸骸从天空坠落。
天空忽然变成一片黑暗，越来越多的人张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双黄金色的眼睛，带着诡异的光，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面具，跳着怪异的舞蹈，围着火堆跳舞。
他脑中的画面疯狂、狰狞而又瑰丽，而且如此真实。
老杜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女孩，忍不住说，“你咋把陆大小姐杀了？”
“失手了，没想杀她的，”老吴耸肩，“不过，有吕良在，活着死的都差不多吧。”
“可惜了，”刀疤男说。
“你可以趁热啊。”有人补充了一句。
“也不是不行，嘿嘿！”刀疤男笑了。
吕良看着路明非，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情绪已经完全崩溃，这可能就是哭坟带来的影响吧，这种状态下已经对他们没任何威胁了。
他走到路明非面前，“早跟你说了，不要逃跑了，就不需要吃那么多苦了，说不定陆小姐也不会死的。”
吕良抬起手来，蓝色的小手生成，渐渐将路明非覆盖起来，“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吧。”
明魂术驱动，吕良没有捕抓到任何记忆，首先感受到的居然是悲伤，那是一股如大海般惊涛骇浪的悲伤，仿佛连他也要一起淹没。
吕良有些疑惑，但下一秒，这股悲伤忽然变了，变成了某种凌厉的意志，强大而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出于本能恐惧，吕良下意识要后退，而他的手腕却被人抓住了，他惊骇想要抽出手，却发现被人死死抓住，像是铁锁一样，一动不动。
路明非终于缓慢的抬起头来，漆黑的瞳孔已经被金色取代，那是融金一般颜色，又像是映着火的镜子，正在熊熊燃烧！
吕良终于见到了夏禾说的黄金瞳，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脏一紧，还未来及感受澎湃的威压，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疼痛传来，伴随骨头崩碎的声音，自己的手就这样被人握碎了！
吕良惨叫了起来，凝聚的明魂术溃散，他整个人跪了下去，跪在路明非的面前，随后眼前一黑，直接疼晕了过去。
路明非低头看着怀里的陆玲珑，她睁着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胸口伤口还在淌着血，血液和雨水将她身下染成一片红黑幕布。
失血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她的心跳正在剧烈跳动，像是即将爆表的引擎，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立即送到抢救室也没救了。
路明非低头，看着陆玲珑眼睛，一字一顿，“不要死！”
威严的语句落下，像是神谕。
无形的领域张开，将陆玲珑笼罩了起来，她胸口伤口肉眼可见速度在愈合，连同先前伤口都在愈合，血液加速流动，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正在注入她的体内。
感受到狂躁跳动心脏渐渐平静下来，陆玲珑眼睛也缓缓闭上，像是睡着一样，脉搏和呼吸趋于平稳。
路明非放下女孩，他从雨幕中站起来，那些发生在陆玲珑身上奇迹，在他身上上演了，那些血淋淋伤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雨滴落在落在他炙热的身体上，瞬间被蒸发，化作白色的雾，随风消散。
“这家伙做了什么？”刀疤男忍不住惊呼。
风雨中，斗笠男看见那些隐隐缠绕在路明非身上薄薄黑雾也像是雨雾一样散逸如烟，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像是癫狂的疯子，“叔叔爷爷都不见了，不见了，哈哈哈，怪物！这家伙是个怪物！你这个怪物！”
“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老吴忍不住大喊。
“别管他什么眼睛，记住，别靠近他，我们直接轰死这个家伙！”有人大喊。
所有人才猛地醒悟，他们开始疯狂驱动体内的炁，他们身上响起各种颜色的微光，飞刀，炁刃，符咒，不停朝着路明非飞去，爆炸声连续不断，伴随着怒骂声，
“给我死！”
“死啊！”
他们甚至不在乎吕良就倒在那个男孩身边，他们只是本能感受到了恐惧，恐惧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只能不停释放自己的异术，宛如轰炸轰炸整整持续了两分钟，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体内最后一丝炁被榨干，他们才慢慢停下了手。
所有人都在剧烈喘着气，看着那爆炸产生的迷雾之中，他们觉得不管是什么怪物，在这样轰炸下，也该死了吧？
烟尘像是清晨迷雾一般，随着风缓缓散去。
路明非站在轰炸过废墟上毫发无损，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耀眼的领域，那是由耀眼电离形成的领域，领域内一切都被强电场隔离，就连雨水都被隔离在外。
在他周围的空间也都被高度地电离化，空气的尘埃因为电离而闪闪发亮，不时有细长的电弧击穿空气。
言灵·因陀罗。
这是一个以印度教的“天神”、释迦提桓·因陀罗命名的言灵。
这个言灵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古代长诗的作者们太喜欢渲染而模糊，都是“化身雷霆的太阳冉冉升起于正午的天空，夺走日神的光明。”
在卡塞尔学院教科书上，被醒目的标记着为高危级言灵，释放者掌握领域内的全部雷电，所以也会被冠以雷神之名。
此时此刻，路明非置身于雷电之中，熠熠生辉，仿佛雷神降世！
所有人都呆住了，眼睛睁大，脸上充满难以置信，他们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且颤抖：“神啊！”他们以为自己看见神邸降临。
路明非嘴唇微动，大雨中回响古老的念诵声，领域范围瞬间扩展，电流声充满天地。
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正在路明非的周身凝聚，形成巨大领域，空气里电流以狂躁的姿态汇聚，连同雨云里的电流都在被吸收，周围一切都被电离化，连同雨点都在发着光。
短短几秒钟的狂征暴敛，领域抵达了的极限，路明非终于再也终于控制不住雷电领域，那力量崩溃了。
那些古奥语言，最终凝结一个类似中文字符，从路明非口中缓缓吐出，犹如审判的之言，
“逆！”
因陀罗在最狂暴的状态下释放！
汇聚起来不可计数的电离彻底爆发开来，形成一道恐怖的电离通道，犹如蓝色狂龙，狂龙携眷着冲击波，掀起了数米高的狂潮，向着四面八方，席卷了周围的一切，耀眼的光照亮整个山区，仿佛日出。
那些个异人甚至来不及逃跑，也无法做出任何抵抗，霎那间就连同着周围的一切被湛蓝色狂潮吞没，将一切都抹去！
言灵释放完毕，被隔断的风雨重新落下，空气还残留细碎的电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路明非瞳孔里的赤金色褪去，他像是一个被完全抽空全部力量的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剧烈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