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愤怒的小鸟
季长青是新来者，对天河坊并不熟悉，尽管已提前赶路，但此时所有位置较好的摆位都已被人抢占。
不得已，他来到一处拐角的垃圾篓边，铺开一张白布，将瓷瓶摆上。
这位置臭水横流，污秽满地，故没有修士选择，这才能被他占据。
日上三竿。
季长青的摊位依旧无人问津。
成群结队的苍蝇围着他身旁的垃圾篓飞舞盘旋，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他仅有的“顾客”，是几只路过的蟑螂，但它们嗅了嗅瓷瓶，觉得不合口味后，也滴溜溜地爬走。
“小兄弟，你是新来摆摊的吧？”
冲他喊话的老头年约六旬，肚腩微凸，两颊发福，皮肤松垮，眼角布满皱纹，散乱的白发略显稀疏，一副落魄颓唐的模样。
“正是，老丈有何教我？”
季长青不敢怠慢，拱手请教道。
“老朽张元宝，瞧见小友英俊潇洒的模样，颇像老头子年轻时候，故有些忠告想说与小友。”
张元宝捋着泛白的胡须，笑眯眯地说道。
“长青多谢老丈赐教。”
季长青大喜过望，忙神情恭敬地请教。
他身为坊市新人，对其中的生意门道确实未摸着头脑。
虽然以前在药仙宗曾卖过药仙烤鸭，但那时往来顾客皆是同门，也无所谓讨价还价、招揽抢客。
跟这些经验丰富的散修一比，便显出差距来。
“这天河坊虽名义上由陆家修士管辖，但似这等散修集散地，三教九流皆有，背景复杂，争端频发，陆家也懒得来管这里的闲事。”
张元宝神情严肃，将散修交易中许多杀人夺宝、暗下阴手的污糟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季长青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张元宝忽然问道：“小友可听说过金丹真人太叔霆？”
季长青道：“太叔真人大名如雷贯耳，小子自有耳闻。”
太叔霆是“五仙七望”中泽阳太叔家的开族老祖，一手《千钧雷法》威震东海，即便其已坐化千年，赫赫威名依旧为人津津乐道。
张元宝神神秘秘地说道：“太叔真人也是散修出身，那你可知道，他是如何一路崛起，成为金丹巨擎的？”
季长青摇头，也被勾起好奇心。
“太叔真人年轻时，之所以能战败群雄，脱颖而出，靠的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雷霆符。”
张元宝语气激昂起来：“太叔真人日后名震天下的神通三千雷动，正是他自雷霆符中领悟、推演而出。”
季长青惊叹不已，太叔霆不愧是能成就金丹果位、开创绵延千年的太叔仙族的存在，果然天资过人。
张元宝重重地拍了拍季长青的肩膀，沉声道：“小友，你是否也想跟太叔真人一样功成名就，留名青史？”
“大丈夫当如是也！”
季长青被激起万丈豪情，感慨万千。
张元宝神神秘秘地说道：“小友，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季长青洗耳恭听，神情专注。
“老朽这里就有卖雷霆符，一张只要三枚灵石，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若是买的量大，老朽看在你我二人一见如故的缘分，还可以给你九折优惠。”
张元宝语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心痛惋惜，一副我点亏本让你占个便宜的姿态。
季长青呆愣当场。
果然是自己太年轻了。
还以为碰上高风亮节、诲人不倦的前辈，没想到张元宝絮絮叨叨半天，只是为了忽悠他买雷霆符。
“老丈这符做工精湛，质地优良，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符。”
季长青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雷霆符，赞不绝口。
“好小子，有眼光，打算买几枚？”
张元宝喜出望外，脸上的肥肉不停抖动，急不可耐地问道。
“可惜，小子身无分文，宝符就在眼前却无力购买，真是痛心疾首啊！”
季长青将雷霆符放回张元宝的摊位，摇头长叹，神情无奈。
“不知老丈可能赠送小子几张，来日长青成为金丹真人，定涌泉相报！”
季长青忽然攥住张元宝的衣袖，恳求道。
“去去去。”
张元宝神情呆滞，旋即一振衣袖，赶瘟神般将季长青驱走。
季长青咧嘴一笑，不以为忤。
老道虽是为了售卖自己的雷霆符，但他的推销方法却让季长青深受启发。
他索性也不回自己垃圾篓旁边的地摊了，而是以白布将游龙戏凤丸一裹，就杵在张元宝的摊位旁。
今日他便要狠狠地薅张元宝的客源羊毛。
“道友，有兴趣了解一下赤魔丸吗？”
季长青拦住一位买完符篆正欲离开的清瘦修士，压低嗓音问道。
为了配合后续的营销，他当即给游龙戏凤丸改了个名字。
眼前这个名唤赵白著的修士眼眶发黑，瞳白浑浊，两颊消瘦，有很大概率是他的目标客户，故季长青十分热切。
“赤魔丸，那是什么？”
赵白著有些不耐烦。
季长青故作神秘道：“赵道友可听说过赤魔大人？”
“嗨，赤魔大人谁人不知”
“你......找死！”
慕江絮再也按耐不住，檀口一吸，咬上挂在白皙脖颈处的藏青色鸟形吊坠。
幽光乍起，光韵流旋，玄奥刻纹忽然自少女雪背浮现，昏暗卧房里泛起熠熠夺目的青辉。
从她裸露在外的削玉双肩，季长青隐约可以辨认出，那是一只神俊威严、栩栩如生的鸾鸟图案。
其喙如弯钩锐而含威，狭长眼眸若星辰耀闪，首昂羽丰，翎翅纤毫毕现，青金交辉间流风回雪。
随着吊坠上的鸟喙扣环被少女咬开，青鸾神图仿佛要由死复生，羽翼伸展，筋脉浮凸，长尾迤逦，大有扶摇九霄、搅动长云之势。
“在下相信姑娘便是。”
季长青连忙退开，温声道：“姑娘隐姓埋名藏于宿月岛，想来图谋甚深，何必为这点小事置气？”
慕江絮似是想起什么，尽管气得七窍生烟，还是将吊坠扣环合盖住。
青色鸾鸟重新隐没进少女肌肤内，无影无踪。
恐怖的威压也随之风流云散。
恰似南柯一梦。
只剩下少女破损的药农衣裳，和泄漏的满堂春色，提醒着季长青，刚才的异象是真实存在。
慕江絮咬牙切齿地怒喝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