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命
能就怪了！
哪怕水性再好，肺活量再高，普通人终究只是普通人，普通人是有极限的！
夏归云目测了下夏折雪和自己身体间的距离，越测，越是心凉凉。
且不说在水中呼吸，就说要夏折雪在水中看到水底的自己，都有很大难度。
然而夏折雪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艰难，似是借助了水面的火光，她很轻松地发现了水底的他，几下便游到了他身前，一把拽住束缚在他身上的麻绳，要把他拽起来。
见此，夏归云眼睛亮了。
虽然他自己感觉身体重了几千斤，但夏折雪好像没感觉到那种重量，竟也很轻松地就把他整个人拽离了水底。
水面上的火还在烧，河中的水还是那么多，分毫未烧。
夏折雪从火中探出了头，连头发丝都没被烧到一根。
她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便赶紧把夏归云往岸上推。
夏归云惊讶到脑袋要宕机，只感觉自己这个便宜姐姐当真了不得。
他毕竟有手有脚，便也是很想要自己努力做点什么。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自己现在是闭着眼的，被夏折雪往前推着的，怎么会把整个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视角还是不对。
夏归云尝试着动了动脚，确认自己也还是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于是，他只能干看着夏折雪费劲儿地把自己推上岸。
符江村的村民们刚刚还沉浸在夏折雪为弟跳河的错愕中，看他们都逐个上了岸，陆续回了神，下一瞬，纷纷面露惧色。
好不容易要送走了的邪祟，又被人给捞上来了？
怎么办，这还来得及吗！
夏归云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但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能看到的视野越来越小了，胸口处的灼烧感也在随之褪去。
他只能想作自己可能快醒了。
慢慢的，视野染上了灰雾的色彩，看不清楚了。
夏归云笑了，接着他模糊地看到那些村民也都笑了，是那种看到坏东西终于死了的发自内心的狂喜。
他看看自己，不由得怔了怔。
此时的自己，脸白如纸，还真跟死人一样。
“肉身虽死，邪祟未灭！”
“快把夏归云送回水中，否则，要等明年这个时候才能再次驱邪！”
道士说得飞快。
夏归云空耳听着，快听成了一段rap，但有把每个字都听清楚，然后他就发现村民们行动力很快，他们三下五除二便抓住了夏折雪。
“不……你们不要伤害归云！求求你们不要！”
夏折雪好像已经把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捞他这个弟弟上，眼下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只能着急地大喊。
接着，几个男人从夏折雪身旁走了过来，把他整个人架高起来，要将他扔进水里。
“咳！”
突然夏归云咳嗽了声。
这是很虚弱的一声咳嗽。
声音虽然又轻又小，但在夏归云看来，有发出声便是成功。
它毋庸置疑的像是一颗陨石落进了绝大部分的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声落，高举着夏归云的几个男人身体便是一下子僵住了，脸色发白。
其他符江村村民看着被举高的夏归云，则是汗流浃背。
“快……”衣着华贵的老太太急得跳了起来，声音因恐惧发颤，“快把这小子扔下去！快！！！”
夏折雪也急了，连忙大声阻止道：“不要！”
夏归云同样很急，但奈何身体太虚，他张了张嘴，要赶紧说点什么。
这真的太难为这具虚弱的身体了，光是刚刚那声咳嗽，都让他全身气力快被掏空。
然而道士忽的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时辰已过，此时再把他扔下去也没用了。罢了，把他放下来吧，此乃天命啊。”
听了这话，符江村村民无一不都脸色惨白，甚至有人当场就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夏归云身下的几道支柱也骤然垮了，他整个人摔落在了地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翻了个身，旋即趴在地上咳出了好几口河水。
他无意间抬起眼皮时，正好月色完全褪去了绯色，水面的火无风自灭，河水只是静静倒映着天幕上的银色满月，月亮只是静静闪烁着点点银光。
看来，是道士做的法结束了。
夏归云不由得松了口气，虽说还没有证明什么，但小命应该是暂时保住了。
只要命苟住了，他接下来总有开口的机会的。
但夏折雪性子更烈，她从村里人的压制中挣脱，便匆忙跑到了自家弟弟身前护住了他如同母鸡护小鸡。
“不知道长这天命究竟是哪般意思？”
夏折雪的愤怒直指道士。
闻言，夏归云心中一惊，这确实也是他想问的。
自己不过就是修个仙，怎么就成了要害死全村人的祸害？
只是……
这个道士未必就会有问必答……
但道士偏偏就捻了捻斑白鬓发，冷冷地回答了句，“若要再次驱邪需等到明年，然而你们所有人将因夏归云还活着，注定只剩半年好活。”
“这，便是天命！”
道士的铮铮冷语让夏归云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感觉无形中有口巨沉的黑锅压住了他的腰，要把他腰压断了。
“我不是……”
夏归云不知道是从身体哪儿突然涌上来了力气，他咬了咬牙，忍不住反驳。
“归云？”
夏折雪回头看他，眼中又是担忧又是欣喜。
“我没有被邪祟附体，我也没有疯，我是人！我真的是人！！”
夏归云看一圈周围的人，蹙着眉头，用最虚弱的语气为自己辩解。
但看周围所有人都是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的样子，他不由得抿住嘴，望了一眼夏折雪，顿了顿，“姐，难道连你也不信我？”
“我信！”
夏折雪重重点了点头，又快又笃定地回应道。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怎会不信你？”
夏折雪说着便笑了。
还没听完，夏归云已经有些动容。
道士一脸夏虫不可语冰的模样，摇了摇头，便袖子一挥，转身要离去。
一旁符江村村民见此，便如沙漠中的旅者，不肯放过好不容易发现的绿洲，一个接一个追了上去，不断恳求，不断哭诉。
夏归云只是望着他们的背影，抿紧了嘴巴，很快他在夏折雪的帮助下，身上所有的麻绳都被卸下了。
“走吧，我们回家了。”
夏折雪小心搀扶着他，生怕自家虚弱的弟弟再摔地上去。
“嗯。”
夏归云目光垂下几寸，对于道士口中的天命，他，不想认，然而在水中发生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从胸口蔓延到腹部的鱼纹，会跟修仙有关系吗？
他摸摸完全湿透了的衣襟，隔着湿衣服摸摸肚子。
那股灼烧感，已经彻底没了，那奇怪的鱼纹，也已经看不见了。
“饿了？”突然夏折雪眨了眨眼，问道。
听闻这话，夏归云吃了一惊，下意识收回了放在腹部的大手，就见身旁的便宜姐姐吃吃的笑了，嫣然道：
“好，等回家就给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