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金字塔
傍晚时分，夕阳沿着摩天大楼的玻璃外墙缓缓下坠，落入街道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现在是下班时分，车流在红绿灯前排列整齐，像是传送带上的积木一样，被推往东京的各个角落。
一辆悍马越野车从车流中驶出，拐进一旁的小巷里，巷子口是两家颇具知名度的精品店，可进了巷子之后，时间仿佛倒退了五六十年，巷子看上去破败不堪，路边只有一家摇摇欲坠的杂货店，开在老式和屋里，屋前满是巴掌大的梧桐叶。悍马车压过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乌鸦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沿，目光左右扫视，像是在擂台上对战的拳击手。
“少主，这地方也太破了吧，你那校长看上去经济条件很糟糕啊。”
源稚生盯着小巷口的一对年轻男女看了一会儿，男的留着黑色中长发，穿着很是随便，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身旁的女生倒是格外亮眼，留着一头栗色长发，身材婀娜多姿。
源稚生收回目光。
“校长第一次来日本的时候是1945年，而这条街自1945年之后都是这副光景，最接近他印象中的日本。所以他每次来日本，都会来这条街上逛一逛，也许是为了缅怀些什么。”
乌鸦也瞄了眼那个栗色头发的女生。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看到很诱人的女孩子啊......不过这条街是不是太破了，咱们要不要把它买下来收拾收拾，古物也是需要养护的啊。”
源稚生摇下车窗。
“一个月前，校长来日本的时候，我就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拜托了很多人，也没有找到这条街的所有者。”
“既然没有找到所有者，那不就归咱们了么。”
源稚生看向马路一旁的居酒屋，居酒屋的招牌是新做的，但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那是混混的做法，不是蛇歧八家的做法。就是这里了，停车。”
乌鸦连忙踩下刹车，悍马车了下来，一旁就是围墙坍塌的停车场，也不知道要不要收费。
源稚生打开车门，却不着急下车，他回过头问。
“徊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乌鸦小声嘀咕。
“据说身体恢复得很好，但您让樱去照顾她，徊小姐精神稳定不稳定，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了......”
源稚生顿了顿。
“恢复得好就好。”
见源稚生跳下车，乌鸦连忙说。
“对了少主，还有一件事忘了向您汇报。李嘉诚基金会那边发来一笔账单，说是有人用您的名义购买了大量的铜，我想是徊小姐干的。”
“用家族的账户支付。”
源稚生摆了摆手，走进居酒屋。
居酒屋里暗的可怕，一个风韵犹存的妈妈桑站在锅台前挥动锅铲，烤物在铁板上滋滋作响。
店里只有一个客人，银白色的头发在脑后梳得整整齐齐，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可从他的动作来看，却像个下班后来居酒屋放松的上班族，他脱下了考究的西装，将衬衣袖子卷起，时不时和妈妈桑说上一句话，逗得妈妈桑连连发笑。
“千代子小姐，上次来的时候你的手艺可比现在要好，怎么变得生疏了。”
妈妈桑翻动烤物，脸上带有少女的娇羞。
“店里来的客人本来就少，客人来的少了，我的手艺不就生疏了么。”
昂热从温热的酒壶里倒了杯清酒出来。
“你是说，有个常客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妈妈桑点点头说。
“是啊，据说是去国外旅游了，法国还是英国来着，也不知道他一个卖拉面的，哪来的钱出国旅行。”
“省吃俭用一辈子，总得有点爱好吧，请再来一壶酒。”
昂热将酒壶推给妈妈桑，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说。“稚生，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执行局的一员，没想到这次见面就成局长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源稚生伸开双手，乌鸦不太熟练地替他脱下风衣。源稚生学着昂热的样子挽起衬衣袖口，坐在昂热身边。
“是代理局长。承蒙校长教诲。”
昂热扫了眼源稚生，然后翻转手腕，将布满刺青的小臂露在源稚生面前。
“不要跟我客套。我在东国酒局上以一敌百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源稚生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么校长这次过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昂热也放下酒杯。
“屠龙而已，又没有规定只有卡塞尔学院可以屠龙，你们屠你们的，我们屠我们的，互不干涉，甚至可以互帮互助。”
源稚生盯着昂热的眼睛说。
“那么......哪些龙划分在‘我们’的范围里，哪些龙有划分在‘你们’的范围里呢。”
察觉到源稚生的敌意，昂热挑了挑眉。
“稚生，你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我感觉你的另外一位老师，在试图挑拨你和卡塞尔学院的关系。”
“抱歉。”
源稚生低头说，“但这和大家长无关，是我个人的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昂热说，“你觉得学院派了人去漩口镇，就是对‘崇伯’势在必得，但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是学院的手笔，你们和那伙韩国人，不可能进入到崇伯的地宫。我是来和你交换情报的，屠龙的任务交给你，但我得确保这个任务万无一失。”
源稚生双手按在膝盖上，微微低头。
“校长请说。”
昂热将空酒杯倒扣在桌上，指着那个酒杯说。
“在调查崇伯的过程中，你应该接触到了‘金字塔’这个符号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符号会流传下来。”
源稚生想了想说。
“符号是一种记载，而金字塔的符号显然是一类建筑的记录，说明在历史上，漩口镇曾出现过一座金字塔，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终消失了。”
妈妈桑推出烤盘。
“请慢用。”
昂热把两串烧鸟递给源稚生，用汉语吐槽着。
“你在东国吃过用类似手法烹饪的食物么？”
源稚生点了点头。
“吃过，叫做烧烤。”
昂热举起手里的肉串。
“这一串肉串的钱，在东国可以买20根同样品质的肉串，味道甚至还更好。你们日本人能把一串普普通通的东西卖到天价，还真是有能耐。”
源稚生认真解释着。
“这是文化渗透的必然，而且除此之外，日本的烧鸟会更清淡些。”
昂热切回日语。“还是说说金字塔吧。你说的没错，历史上漩口镇肯定出现过金字塔形状的建筑，但你有没有想过，金字塔这种建筑的功能是什么？”
源稚生想了想说。
“我所了解的金字塔，是作为国王权力的体现。在国王生前，会在金字塔内进行祭祀，而国王死后，金字塔则是作为他的陵墓。”
昂热抓起三串烧鸟放在嘴边，一口咬下。
“你错了，那是人类使用金字塔的方式，而不是龙类。”
源稚生皱眉说。
“您的意思是，龙类使用的金字塔体积应该更大？”
“也许吧......我刚刚跟你说的，都是弗拉梅尔导师的推测，我只是负责把消息传达给你，除此之外他还给了我一张照片，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昂热拿起西装，将插在胸前口袋里的玫瑰花递给妈妈桑，然后把一张照片推到源稚生身前。
“你们没动那个加图索家的特使，这一举动非常聪明，让我免了不少麻烦。就这样，谢谢款待。”
说完他摆了摆手，推门离开了居酒屋。
源稚生端详着那张照片，照片上除了一张人像外，并没有别的内容。
人像是一个塞尔维亚裔美籍科学家，尼古拉·特斯拉。
过了莫约五分钟，一个系着头巾的拉面师傅推门而入。
“千代子，你这里有没有酱油，我想临时借用一下。”
妈妈桑露出幽怨的目光。
“越师傅，真是好久不见啊。”
“嘿，别露出兴师问罪的样子，我这趟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拉面师傅蹑手蹑脚地走进店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护肤霜，推到妈妈桑面前。
源稚生注意到了那瓶护肤霜，然后对上了拉面师傅的眼神。
拉面师傅盯着源稚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僭越地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发出满是豪情的笑声。
“年轻人，你跟我年轻时候长的一样帅，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源稚生注意到了拉面师傅手腕上的刺青，按照江湖规矩，他得对自己鞠躬致敬才行。但不知怎的，看到这个老人的一瞬间，源稚生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他伸出右手，护住左手食指上的龙胆纹戒指，礼貌地点了点头。
“越师傅，谢谢您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