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虎熊
【这不是您的家吗？】
刹那将镜头对准宁绣，比往常多停顿了一会，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
宁绣听到这个答案，直起腰来，瞪了眼头顶的摄像头，带着些许埋怨的意味，道：“智障……”
而刹那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了：【请问我哪里做错了吗？】
“你没做错。”
宁绣重新弯腰，抱着大腿，将线条圆润的雪白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声道：“我只是想骂你。”
【……好的，我将持续改进服务质量。】
“其实相比起服务质量，我更愿意你跟我聊聊天。”
宁绣听到这样的答案，双手怀抱着雪腻长腿，叹气道：“毕竟这时候……要是有个人能说话就好了。”
【……】
“算了，我跟你个AI说这些干什么。”
宁绣没有听到回应，倒是不觉得奇怪，只是苦笑一声，放开大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海市蜃楼破灭了。
说到底。
无论她多么想家，都无法改变穿越这个既定事实。
她确实是回不去了。
其实要不是突兀出现的军事基地，她都已经认命要当死宅了。
而一味的自暴自弃，低落沮丧，改变不了任何事，因为刚来那会，她已经试过了。
所以宁绣沮丧了没一会，理性便重新回归了。
毕竟能怎么办，来都来了。
至于那熟悉的军队，或许，是一个又一个奇迹一般的意外造就出来的产物，某种意义上平行时空历史的重现，或许……就是这游戏里，有些她和刹那都不知道的隐情。
而无论是哪个可能，一味自闭都无法求证，想要知道答案，办法有且只有一个——再次进入游戏。
或许打入坚壁基地内部……也不是不行。
毕竟刚刚宁绣退出游戏前，记得系统提示说坚壁基地的好感度系统开放了。
如果那坚壁基地里的人，也跟那位龙娘一样那么像真人的话，或许和他们对话，就能搞清楚，他们是不是从自己最熟悉的国度中来的了。
甚至，如果这个世界的信息技术超越了某种人类认知的边界，她还能在虚拟世界中回家……
“……”
想到这。
宁绣心中的寂寥感立刻消散了不少。
虽然她内心深处知道，这就是自己骗自己。
但有时候……希望是必要的。
“刹那，饭我等会再吃，我要继续去玩游戏。”
宁绣看向游戏舱，下定了决心，重新躺了进去。
刹那移动摄像头，再次对准宁绣。
而这次，它没有告别。
……
光影交织。
游戏内，宁绣的身影重新出现。
而刚落地，她便左右环视一圈，然后轻声道：“距离基地并不远吗……”
说罢。
她犹豫了会，还是重新往基地方向走去。
很快。
她就再次来到了坚壁基地不远处，不过这次她没有贸然继续往前，而是站在了自认为安全的位置。
坚壁基地外。
站岗的哨兵依旧是那一批人，而领头的哨兵陈宸看到宁绣去而复返，眉头一挑，这次倒是没有将枪口对准她，而是微微提高声音，问道：“还有什么事吗？精灵。”
“我……”
宁绣微微蹙起秀眉，想要说些什么来打入内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游戏的好感度系统……要怎么玩来着？送礼物？她连武器都没有，哪来的礼物。
交谈？
交谈如果就能加好感度，那未免也太容易了。
所以是任务？我站着光说话对方能给任务吗？
显然不行。
“我就看看……”
宁绣想到这，抱着先静观其变的心态，回道：“这里应该不算基地范围内吧？我站在这里应该不会影响你们吧？”
“事实上，根据我们和你们希翁公国的盟约，以基地为圆心，周围五公里，都属于坚壁基地。”
陈宸看着想要理直气壮，却又有点怂的宁绣，回道：“包括你现在站的那个地方。”
宁绣：“……”
差点忘了。
这是军事基地，不是什么游戏村庄。
另一边。
陈宸看着愣住的宁绣，摇了摇头，然后犹豫片刻，并没有赶她走，而是略带好奇地问道：“你曾经在我们那里待过？”
“对。”
宁绣回过神来，眼看有了话头，回道：“嗯，我曾经在两广看到过半个拳头那么大的蟑螂……”
听到这话。
陈宸没什么表情，倒是其他哨兵会心一笑，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至于原因，主要是因为他们或是亲身经历过，或是听朋友说过南方蟑螂的恐怖之处，现在听到这样的话，第一时间想到家乡，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次要原因嘛，则是因为宁绣确实没有什么威胁的样子，天然就让人生不起什么防备之心来。
“你们这里，有比半个拳头那么大的蟑螂还要恐怖的生物，比如说巨龙。”
这时。
陈宸摇了摇头，开口了：“就算不说巨龙，莱恩联盟那些血侏儒，也比所谓的蟑螂要恐怖万倍。”
听到陈宸的话。
刚刚会心一笑的其他哨兵都收起了笑容。
无论宁绣有多么人畜无害，对于他们来说，那也是外人，另一个世界的人。
至少在此刻，是这样的。
而这种隔阂，一时半会根本消除不了。
宁绣也明白，所以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周围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凝滞，宁绣和那些哨兵们相对无言。
而就在这时，一个士兵从基地内部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大吼道：“哨兵陈宸！”
“到！”
陈宸从宁绣身上收回目光，立刻转身行了个礼。
传令的士兵大声道：“司令让你马上去北门报道！这边由下士沈卫忠接手！那只人脚虎负伤逃离了！你最熟悉周围的环境！接下来由你带队追踪！务必解决掉对方！”
“收到！”
陈宸大声回了一句，并再次行了个礼。
但是，目送那位传令的士兵离开后，陈宸却并没有急着走，而是转头再次看向宁绣，轻声道：“离开吧……精灵，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无论你有怎么样的过去，你都不属于这里。”
说罢。
他转身跟旁边的士兵交代了几句，小跑着返回了基地内。
“又是那只人脚虎，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对方很狡猾，每次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然后过段日子卷土重来，而且似乎越来越聪明了，最近甚至会利用交接时间的空档过来，听说力量还越来越强了。”
“希望这次能彻底解决掉它吧……不然后续估计会很麻烦。”
“……”
陈宸离去后，其他哨兵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来，并没有防着宁绣。
宁绣听到了，她深吸口气，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但并没有离开坚壁基地，而是绕着圈子，前往了坚壁基地的北边。
根据宁绣玩游戏的经验来看。
毫无疑问。
刚刚应该是某种任务提示，重点应该是讨伐他们口中的‘人脚虎’。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了。
但宁绣本来就想要找怪物，就算是错了，那也不亏。
……无论她有怎么样的过去，都不属于这里。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毕竟，如果坚壁基地真的是一个又一个奇迹一般的意外造就出来的产物，那对方就只是NPC，一连串代码而已。
而她，仅仅只是一个玩家。
但宁绣不甘心，毕竟她被丢到这个世界才一周而已。
她就像是只意外离巢，跌落在地的雏鸟，再次仰头看到的鸟巢，哪怕不是同一个，她也想上去看看！
宁绣借助游戏内的指南针，绕了一大圈，在不靠近坚壁基地的前提下，终于来到了北门附近。
而她刚到达，就看到两辆越野车轰鸣着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太慢了？”
宁绣看着远处的越野车，微微蹙起秀眉，接着摇了摇头：“不对，游戏不可能设定我和对方同行，毕竟没有任何好感度，他们的名字甚至都不是友好的绿色，而是中立的黄色，所以估计无论我速度多么快，最后也只能看到汽车尾气。
这应该是一种提示，表明敌人所在方位，最后肯定需要玩家独自解决怪物……嗯，希望不是我自作多情，也希望不要太难打。”
宁绣从游戏设计的角度，猜到接下来事件可能的走向后，便朝着越野车最终离开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
问。
一个玩家，刚打开一款新游戏，过完CG后，会干些什么？
回味CG？调设置？仔细阅读操作提示？
不，是闲逛。
某种程度上，如果抛开不可见的‘任务’，此刻宁绣就是在干着这样的事——闲逛。
宁绣穿越之前，越来越多游戏厂商已经放弃了那种硬得不行的引导，大多都会把操作巧妙地融入到剧情推进中，所以大多玩家进入游戏，都会先在原地逛个一圈，蹦蹦跳跳一下，稍微熟悉一下操作。
这是攻击，这是跳……所以有跳劈吗？
这应该是很多玩家初次进入游戏时的想法。
宁绣这次玩的游戏，虽然场地大了一点，地图空了一点，稍微真实了点……但本质上，她到处兜兜转转，也是在熟悉操作。
虽然她还没尝试过跳劈（因为没有武器），但这一通乱转，还真让她试出来了新东西，那就是——这游戏有味觉，树叶很苦。
别问宁绣是怎么知道的。
赶路很无聊。
此时。
距离宁绣从坚壁基地出发，已经过去了八分钟。
她依旧没有找到刚刚目送其远去的越野车，而眼前依旧是千篇一律的原始森林。
期间。
宁绣找到了打开地图的方式。
但地图上，除了她所站立位置的小光点，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次连小动物都看不到了，前世那些被说空的游戏，跟这款游戏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反正宁绣这个出生点，是真的空……她上上下下两回游戏了，都没遇到一个怪。
或许，论坛上其他玩家口中的王城会好点？
但不得不承认，这游戏是真是勇敢啊，竟然真的敢让玩家周围不出现哪怕一只怪物！
而玩家，也就是宁绣，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还甘之如饴，到处乱跑。
难道这就是叙事的魅力吗？
“……但光有叙事也不行啊。”
宁绣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无论巨龙，现代军队的元素多么让人引人遐想，总不能一直不让玩家打怪吧？
怎么想都不可能。
所以人脚虎到底是……
念头至此。
宁绣脚步忽然一顿，意识到了什么，缓缓低头，看了眼脚下。
她脚下，一条长长的拖曳血痕，以她站立的位置为起点，蔓延至丛林掩映的黑暗处。
同时，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混杂着腐烂味，扑面而来。
好了。
这下宁绣知道了，这游戏的嗅觉也很真实。
“……人血吗？”
宁绣看着地上粘稠新鲜的血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游戏时处于半醒的缘故，虽然感觉有些恶心，但却不至于畏惧，反倒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她犹豫片刻，开始沿着拖曳血痕向前，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而随着她往前，血肉腐烂的味道混杂着浓厚的血腥味，更加冲了，而再往前，开始出现动物的尸体……被咬掉头颅的野兔，开膛破肚肠子流一地的麋鹿，只剩下下半身，还在往外淌着血的野猪，还在抽搐，半边脑袋被什么东西啃掉的花豹。
其中还混杂着死去已久的动物腐尸……苍蝇到处飞，蛆虫在腐肉之中翻滚。
味道更加浓烈了。
这场景叙事看起来不太像新手怪吧……
宁绣蹙着秀眉，觉得有些不对，刚想停下脚步观察一会再说。
咔咔——
嚼肉碎骨的咀嚼声，突然从前方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沉重的喘息声。
从听感上来说，距离并不远。
宁绣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不住好奇……主要是她现在都没遇到过怪，实在是太憋屈了。
所以她强忍着难闻的气味，稍稍加快脚步，再度往前。
再次迈过一具动物尸体，绕开遮蔽视线的参天古树，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大空地上。
无数动物尸骸胡乱散落着。
而正中心，一个随意披着带帽斗篷，斗篷上面遍布弹孔的高大身影背对着宁绣，正弯腰大口撕咬着一只狍子，那只狍子露出脑袋，在地上无力挣扎着。
然后，它似乎是看到了宁绣，忽然惨烈地叫唤一声，既像是求救，又像是让宁绣快走。
“嗯？”
而那位正在啃食狍子的生物，显然也注意到了狍子异样的举动，它发出疑惑的声音，猛地停下咀嚼，缓缓回头。
而当它看清楚宁绣后。
“呸——”
它直接吐出了口中的血肉，慢慢站起身来，狰狞道：“竟然是精灵？本来这趟只是想吃吃人，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精灵，正好……加加餐。”
说罢。
他微微屈膝，直接摆出了战斗姿势。
同一时间。
毫无征兆的。
噔噔噔——
伴随着应该只有玩家才能听见的音效声，一个长方形的血条在其脑袋之上，开始浮现，紧接着，绿色的能量开始迅速充盈血条。
最后，血红的名字浮现了出来。
【来自圣泉之地的杂种，虎熊。】
【LV.17】
“……”
不远处。
宁绣……宁绣已经再次宕机了。
至于原因。
第一，这根本就不像新手怪！！！！
第二……就要说这个怪的模样了，眼前的怪物，看花纹，看形态，毫无疑问是一头老虎，但它却又像人一般人立而起，肌肉虬结，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之感，如果这还能接受，那它的脸就更奇怪了，脸形像狗，头大嘴长，犬齿如剑般，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虎头。
反倒如它名字所说的一样，就像是熊和剑齿虎生出来的‘杂种’。
到这里为止。
宁绣依旧能接受，问题是……这么个四不像的杂交生物背上，还背着剑鞘，刀柄从它肩膀处冒出头来，一看就很不妙的样子。
这让宁绣忍不住想起了一位故人，但仔细看又觉得不像，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起一位故人。
而就在宁绣处于想起故人和否定想法的叠加态时。
“让我……尝尝精灵的肉！！！”
那虎熊咧开嘴，带着狰狞之色，微微俯身，骤然冲来。
它迈步前冲的那一瞬，地面仿佛都在震颤。
宁绣：“……”
喂！这绝对不是新手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