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疯子
没有狠话、没有恐吓，离开马车的裴南，直接向着红袍女人大步走去。
红袍女人比他更急，见到裴南，步履便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直至变作了奔跑。
下一瞬，一轮红日在马车外亮起。
正隔着帘子偷偷观战的丁白浪，差点没给闪瞎了眼。
此处应是一片荒野，周围没有别人，很快马车外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拼斗之声，那声音仿佛两人拿着炸弹朝对方互扔，可怕的光影更是不断闪现。
裴南的车夫大概是见多了这种世面，十分平静地策马掉头、拉着马车往远处避去。
与此同时，还在车厢里揉着眼睛的丁白浪，听见了那阵阵轰鸣声中，传来的交谈。
“我道是谁，原是楚家千金。”
这是裴南的声音：“楚红缨，你也是正道年轻一辈中翘楚，何苦来此送死？”
“呵，裴南老贼，少说废话！”
这时，那红袍女子——楚红缨，她的语气要沉重暴烈了许多：“你的死期，便在今日！”
说话间，二人争斗的轰鸣声又重了几分，一股夸张的气浪赫然荡开、涉及到了正在远避的马车，将车厢车厢震得嘎吱作响、摇晃起来。
“好惊人。”
丁白浪靠在窗口，勉力朝着打斗去看去，却根本看不清那二人的争斗，只能瞧见两道模糊的人影、以惊人的速度碰撞着，释放出足以摧毁五感的声光电效果。
一时间，那地面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个巨坑，周围树木被罡风卷过、转眼化作无数碎屑，千斤巨石如沙滩上的卵石般胡乱翻滚。
似乎……他们的实力，相差不多？
尽管他看不清、看不懂，但他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毕竟是曾经只有电影、游戏里才能见着的场景，可不是特效堆出来的，谁又会不感兴趣？
可没看几眼，忽见一道血光飙起！
紧接着，便是裴南的笑声。
“哈哈哈哈，小姑娘，你……咦？！”
他的笑声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因为那道血光之后，二人乱战之处，竟是突兀地射出一道红光，向着马车这边袭来！
“住手！”
裴南的声音，立即变得震怒：“贱人！”
而与之相对的，是越来越近的、属于楚红缨的大笑声！
只一刹那，丁白浪便搞明白了状况——楚红缨此行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弄死自己。
她不知做了什么，主动让裴南击伤，随后找到机会，直向着马车这边冲了过来。
祟人，是邪道魔人的至宝，也是玄门正宗的心头恨、眼中钉。
楚红缨冒险前来，只为一事，便是将丁白浪杀之后快！
马车侧对着二人酣战处，此时她所化的红光，眼看便要横撞而来。
以她之前展现过的实力来看，这么一撞，能轻松将马车撞成齑粉！
裴南自然不愿祟人被杀，毫不犹豫身化黑光、紧追而来。
但看那前后追逐速度，恐怕还是赶不及。
丁白浪瞳仁猛缩。
不到一秒之后，他猛地朝马车外冲了出去！
观察别人复杂的心理变化确实有趣，但……也得先活着。
他戴着手脚镣铐、那镣铐上还拖着铁链，之前他被凌霜阁拍卖场的人押入马车时，铁链也被固定在了马车车厢中。
但临此生死之际，他这看似瘦弱的身躯中竟也暴发出了一股强大力量，猛地一拽！
当当当几声脆响，拇指粗的链子赫然被生生崩断！
同一瞬间，丁白浪已冲出了马车。
那驾车的车夫自也是见着了逼近的红光，急匆匆驾车奔逃，可那红光来得又疾又猛，又岂是他能躲去的？
下一刹那，就在裴南所化的黑光即将缠上红光之时，巨声响起。
马车像被一把无形巨锤击中，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般四散纷飞，坚实的木质结构转眼碎裂成粉末、炸成了一股弥散烟尘。
马匹与车夫，甚至连一声惨叫或嘶鸣都未能发出，便直接化作了血雾、转瞬湮灭！
丁白浪虽在爆炸前一息挣脱了束缚、从马车中逃出，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仍如影随形，将他震得如断线风筝，身不由己地在沙地上翻滚出十几丈远。
待他终于停下，满身尘土与伤痕，耳畔还回响着那爆炸的轰鸣，眼前是一片模糊，口鼻中满是苦涩的沙土味。
“嘿，嘿嘿……”
丁白浪笑着，甩了甩头、视线很快恢复了清明：“这具身体，还真是厉害。”
随即，他便看清了前方的场景，不由双目一亮、喜色大现！
裴南与楚红缨，都倒在了地上！
之前马车所在的地方，烟尘已被风吹散，只留下了地面上一片巨大的爆炸痕迹，那片放射状的血迹中混杂着细碎的血肉与木块，十分可怖。
而仅仅不到五步外，楚红缨与裴南皆已瘫废。
丁白浪撑着站了起来，向他们走去。
走近一看，他便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楚红缨应是用了某种异宝或秘法，将自己变作了一个“炸弹”，拼着命、也要杀死祟人。
而裴南一心想要保住祟人、炼制祟兵，最后那一刹那应是做了些什么，要么是削弱了这场爆炸的威能、要么是将其中一部分威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因此，楚红缨没死、裴南却被炸了个半死不活。
楚红缨一身红袍破碎不堪，遍布焦黑与血迹，左臂软绵绵地垂在一旁，显然是已经骨折，而右腿更是血肉模糊，似乎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重创，动弹不得。
她露出了真容，姣好的面容上却满是寒冷杀意，偏头盯着丁白浪，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
裴南的情况同样惨烈，他一身黑衣碎裂，露出多处烧伤和划伤，皮肤被炸得焦黑，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
他斜躺在地、呼吸急促，一只手臂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则捂着胸口，那里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他的手掌。
见到丁白浪拖着铁链、若无其事地缓缓走来，他眼中也闪过一抹异色。
“你，修行过？”
裴南眯起了眼：“可我分明没在你身上察觉到任何修行痕迹……”
“天生神力罢了。”丁白浪咧嘴一笑，伸出左手、握住了右手腕上的镣铐，随后用力一掰，竟是生生将其掰断！
随后他如法炮制，又将其余手脚上的镣铐统统卸了下来。
“呵、呵呵……”
楚红缨见着这一幕，自嘲地笑了起来：“没曾想，今日我却要死在一个祟人手中！”
裴南没有说话，目光中倒也分明有些不甘。
他没有想到楚红缨会有此等修为、能够制造这样惊人的爆炸，更没想到丁白浪竟一直藏着一手……
“祟人。”
裴南咬牙道：“本尊答应不杀你！你心性强、懂隐忍，又天生神力，本尊可收你作关门弟子！本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一个祟人，在外边活不下去的！但本尊可以保你！”
说着，他看向了楚红缨：“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从此你便能踏上修行路！”
丁白浪一言不发，脸上挂着清爽笑容，目光在两人间打转。
“呵。”
楚红缨冷笑道：“堂堂焚心宗主，原来也会怕死……祟人，你要杀便杀，本姑娘若是皱一下眉头，便永不入轮回、作那冤魂恶鬼去也！”
“但是……”
她目光不屑地飞向了裴南：“这种邪魔的话，你若是信了，我死前也要笑你是个傻子！”
裴南狠狠瞪了过来，楚红缨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丁白浪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之前极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的裴南，在生死之间也终是慌了。
倒是年轻的楚红缨、显得颇有骨气……不过很显然，她在隐晦地暗示自己、要自己将裴南也杀了。
明明可以直接说，但到了这时候还要傲娇？
“裴老爷，还有……楚姑娘。”
丁白浪终于开了口。
他笑眯眯地蹲下了身，伸手抹去脸上之前在爆炸中溅到的血，轻声道：“谁说，我要杀了你们啦？”
裴南与楚红缨同时怔住。
“自我介绍一下。”
丁白浪温柔地笑道：“我叫丁白浪，丁，是独步天下、定于一尊之丁；白，为超凡脱俗、不染尘埃之白；浪，是翻云覆雨、席卷万物之浪。”
说罢，他看着面前二人惊愕的神色，哈哈一笑：“太中二了么？我以为你们会喜欢这个调调呢。”
“好了，别怕，说正经的。”
他站起身、笑得眯起了眼，双手平摊：“提前感谢你们，为探索人类心灵的宏伟迷宫，作出贡献。”
话音落下的瞬间，丁白浪身后，忽然升起了一轮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