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远”许诺给你
江赐就这样陪着陈涩坐了一晚上。
这个夜晚很漫长,漫长到长大后的陈涩每次走过有昏黄路灯的道路,都会想起十七岁那年江赐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别怕,我在,我永远都在。”他的眼神真挚、温暖,仿佛永恒的太阳。
只要有阳光的地方,抬头就一定有太阳。
第二天,江赐带着陈涩去学校报到,他很担心陈涩突然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会感到害怕,所以这几天自己上着课都向老师请了假,陪着她去到高一部办理上学需要的东西。
那年陈涩因为心理状态不好,休学了一年,今年为了同步教学只好去高一。
走在高中校园的道路上,随处可见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江赐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欢声笑语,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身旁就是自己的家长,什么也不用怕、什么也不用担心,只管迎着太阳向前,肆意的青春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
“陈涩也才十七岁,花儿一样的年纪,明明也应该和他们一样,我怎么没有保护好她…”
无数次,十八岁的江赐无数次这样责怪自己,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陈涩于他而言早已经比亲人还亲,小小的女孩早已比他的命还重要。
小时候无论去哪,江赐都带着陈涩,村里的老人们还经常拿这事打趣,“小赐,真好,将来可要娶小涩子当老婆哦。”“她是我妹妹,我要保护她一辈子!”时间久了,江赐也反驳不来,所以每次都只回答这一句话。
他是把陈涩当成亲妹妹的,他总觉得对不起陈涩,认为陈涩性格变成这样,绝对不只是因为陈妈妈去世,还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江爸爸每天一口一个“扫把星、拖油瓶、累赘”的骂,他从陈涩来到江家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江赐回过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混进人潮的陈涩,单薄的少女慢悠悠地穿过人群,仿佛下一秒就会在眼前消失。他赶忙追了上去,“我带你去班级吧,”伸手拉住陈涩的手腕,太细了,像空气一样,“走吧,我们一起。”
陈涩到自己的教室后,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她让江赐回去了,江赐上高三,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拿过很多奖状和奖学金回家,他将来是要离开江城去大城市的,要好好念书。
班级里大伙成群结队,每个人都有自己认识的人,陈涩转过头看着窗外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
初秋的阳光是温暖不刺眼的。
温暖的阳光正好倾洒在陈涩桌面,她靠着窗子,与光融为了一体。
“欸,同学,这有人吗?”
陈涩抬头,看了太久的阳光,眼睛晃了又晃才看清出现在眼前的人。
是个男孩,寸头。
陈涩摇摇头,示意他这儿没人。
男孩放下书包,坐在了陈涩旁桌。他们就这样成为了同桌,谁也没想到,俩人这一搭,就是三年。
学校生活对于陈涩来说,是枯燥乏味的,她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就像航行在蔚蓝大海的船只没有了引航灯,没有了方向,任凭自己在大海漂泊等死。
当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也是。
她觉得这个世界是无趣的,生命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她想不明白。所以她很痛苦,一直痛苦。
“认识一下吧,我叫杨皓,是江城本地的。”
课上,这个叫杨皓的男孩,写了一张字条,从桌面向陈涩移去,他的字隽永而厚重,和他本人“刺头”长相完全不一样。
陈涩看了许久,出于礼貌回了两个字,“陈涩。”便没了下文。
上着课,杨皓也不好总是打扰这个没打开课本却死盯着黑板上老师板书的同桌,就没再写字条,“真有意思。”
陈涩和江赐放学时间也不一样,江赐比她晚一个小时,所以此刻在这个江城长租房里只有陈涩一个人。她有点紧张了,匆匆进入房间,关上门,把窗帘拉了起来。
屋内漆黑一片,她有安全感,于是在黑暗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让她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吃东西了吗,我做了饭,”江赐推开房门,发现陈涩又没开灯,眼神暗了暗,“收拾一下,一起吃点东西。”
陈涩收拾好后走到餐桌前坐下。
客厅的电话响了,江赐放下手中的碗筷,去接了电话,陈涩看他许久没说话就知道肯定是江爸爸打来的。
于是她低头吃饭不看江赐。
挂了电话后,江赐开始问她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主动认识别人,老师教学质量好不好。
听着这些,陈涩放下筷子,“你能不能别管我了,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那么多年你不累吗?把一个扫把星当妹妹还真以为我是你亲妹妹呢,成天操心我干嘛,你自己的生活都没过明白呢,让我走吧。”
江赐面对突然爆发的陈涩,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房子里只有闹钟嘀嘀嗒嗒的声音。
“你要去哪?”江赐率先打破沉默,“别害怕,小涩,你状态不好,吃完饭好好休息。”
江赐看到陈涩埋头吃着碗里的饭,看着她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陈涩可能又在瞎猜那通电话的内容,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她夹菜。
吃完饭后,陈涩起身走向房间,江赐又忍不住开口,“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别害怕,我说了会永远陪着你的,我不骗你。”
陈涩没有说话,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留下江赐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是的,陈涩她害怕,她怕“永远”,她根本不敢去相信“永远”。
十七岁的她永远不知道十八岁的江赐花费了多大的勇气向她许诺“永远”,这只向陈涩妹妹许诺的“永远”。
江赐也怕。
这“向陈涩妹妹许诺的永远”,陈涩却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