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马威
苦县，今河南鹿邑，老子出生地，春秋楚邑。
据《康熙鹿邑县志》记载，因纪念老子母亲的艰难诞育，苦县之名便由此而来，苦字读音也有kù、hù、gù多解。
尽管传说很美好，但是苦县地处陈国边缘，春秋、战国时小国林立，诸侯争霸致此战乱不断，百姓饥贫、生活困苦，就以字面意思解读也没错。
毕竟再高大上的寓意，也不如老百姓口口相传，后世很多词语调整读音，也是为百姓需要而从俗。
例：确凿（zuò）改为确凿（záo），荨（qián）麻疹改为荨（xún）麻疹...
曹昂来苦县赴任，途中路过新汲、陈县等地，发现他的治下县如其名，是沿途最为破败的城池。
没办法，苦县的位置太尴尬。
虽隶属陈国却生得位置不好，陈王刘宠主要经营北部重镇阳夏，陈相骆俊则重点治理陈县周边，让处在郡国角落的苦县，成了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孩子。
去年曹操迎天子入许，刘协论功封其为武平侯，赐柘县、武平、苦县两万户食邑。
三县皆位于陈国东部，虽都是万户以上的大县，但划给两万户与曹操做食邑，各县剩下就半数收益，基本等同曹操的封地。
曹操食邑紧靠家乡谯县，自己要经常坐镇许都朝廷，中间刚好横亘着陈国，而陈国以南的汝南郡，以及谯县所在的沛国地区，此时大多都是袁术的附庸。
让曹昂到苦县任县令，除了有历练儿子的用意，也有扩大影响的需要。
六月到任，正值盛夏。
田间地头，被蝗虫肆虐的庄稼，在烈日下苦苦挣扎，注定今秋要欠收。
后世的短剧中，常常出现油炸蝗虫为食，用来解决灾害的桥段，但这只是拍剧而已。
且不说灾时蝗虫有毒，用来炸虫的油比粮食还精贵，以此治蝗岂不本末倒置？
曹昂有从医经历，想到此计不禁苦笑摇头，心说到底是无脑短剧，需要放下脑子欣赏。
马车停靠县衙外，曹昂钻入轿厢刚落地，就看到几个人拱手来迎。
为首那人身材矮胖，笑呵呵率先开口：“苦县久苦无主，吾等盼星星盼月亮，今日终于把明廷盼来了...”
“你是蔡县丞吧？”
曹昂指着来人说完，又故意看向一旁宋鄼，仿佛曹操曾有交待。
那人闻言大喜，忙再拱手施礼，言曰：“下官正是蔡邮，吾本微末小人，明廷居然知我，真是荣幸之至...”
“家里有长辈提及，以后请多指教。”
曹昂谦虚拱手回礼，他口中长辈乃是丁冲，却故意说得含糊其辞，就是让人误会是曹操。
老登故意给我上难度，哥们狐假虎威总可以了吧？反正我没点出老曹名字。
蔡邮哪里晓得小曹使诈？误以为曹老板偷偷关注自己，心说自己以后要好好表现，进步就指着眼前的曹公子，于是当着众人就直接表忠心。
“明廷尽管吩咐，小人定肝脑涂地。”
“县丞言重了，大家都为苦县做事，此时正值日头毒辣，我们要不进去再说？”
曹昂郑重回应完蔡邮，却对剩下几人稍显平淡，顿时就突出了主次关系，而蔡邮作为苦县二把手，此时还暂代着县令事务，他也值得这份重视。
“明廷说的是，堂内已设下接风酒，就等您来了开宴，快请...”
“蔡县丞请，诸位都请。”
“明廷先请...”
......
众人门前一番推让，最后仍是曹昂为首在前，直到坐在前堂面南的主位，蔡邮才与左右县尉、功曹、廷掾、主簿，左右各三人跪坐在案后席上。
坐上主位那一刻，曹昂突然感受到权利的魅力，他这还只是小小县令，以后要是继任魏王，乃至最终君临天下，那是何等的爽利？
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
试问谁能抵挡这诱惑？
曹昂腹诽，我不是圣人，我不能。
趁着侍者上酒上菜的功夫，蔡邮主动为曹昂介绍堂上众人，今日能列席者都是县里的核心人物，但其实除了县丞和县尉，其余几人都是百石小官，只不过工作岗位很重要。
县丞辅佐县长，兼管粮仓、刑狱，县尉主掌治安、武备，功曹诸曹掾之首，廷掾主掌祭祀兼监察，而主簿为门下诸吏之首。（换成后世官职，或为常务副县长、公安局长、组织部长、纪检书记、秘书长）
曹昂一一起身见礼，并将每个人都记在心里，这就是他的几个主要同事。
至于县中诸曹掾、门下诸吏，他可以细细接触也可以不接触，总之有几个属官代为管理。
一个完整县级官僚架构，有品秩的大小官吏就有数十人，无品的小吏更有一两百人，要事无巨细都经县令决断，每天不吃不喝也忙不过来。
曹昂原本心情挺好，但看到桌案逐渐被摆满，瞬间放下筷箸一脸严肃。
蔡邮离得最近，见状忙好奇问道：“明廷为何停筷？莫非菜肴不合口味？我们苦县就这个条件，实在比不得许都...”
“我在许都家中，可吃不到如此丰盛。”
“明廷谦虚了...”
“今岁蝗灾肆虐，苦县看来存粮充足，否则不会如此吃喝。”
曹昂把话都说到这儿了，堂下众人哪能听不懂好歹？
他们纷纷把目光看向蔡邮，好像在说你不是要肝脑涂地吗？曹大公子要拿事立威，你官最大也最胖，你来顶住。
好在蔡邮反应快，忙赔笑解释道：“明廷误会了，今日这场接风宴，只我等私人出资相请，并没用到县里一钱，只是不想坏了礼数，县里情况还是严峻的...”
“私人出钱便无妨，不过此事下不为例，我误会倒没什么关系，容易让外人误会，这不好。”
“明廷训示得好，我等今后一定注意。”
“我今日刚来，诸位又如此热情，按说不该此时扫兴，但我一路走来，看到一路萧然，实在不忍黎民挨饿，所以想定个规矩...”
曹昂突然言辞铿锵，大义凛然讲起了道理，并在说话中途停顿观望，好在没看到刺头，而且蔡邮还带头叫好。
“曹司空当年立五色棒，一时名噪京师引人称赞，明廷刚来就要立规矩，必是经世安邦之策，我等自当全力拥戴并遵守，大家以为呢？”
“县丞所言甚是，我等愿遵明廷教诲。”
“愿遵教诲。”
......
“教诲不敢当，我就一个要求，所有公门从今天开始，减少不必要的开支，一切吃喝宴请全部停掉，违者我要重罚。”
“正常迎来送往...”
“也给我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