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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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律瑟心琴

冬日暖阳穿过破碎的橱窗洒落在一件脏污不堪的厚外套上,衣服背心的位置被利刃割得稀碎,血迹、油渍、泥浆、尘土衣服散发着恶臭,时隔许久依然能从中分辨出一股红烧牛肉的味道。

闫青觉得自己应该是饿急了,才会心心念念全是红烧牛肉,越是烦闷,莹白色尾巴尖就垂在眼前晃得越凶,眼前有东西晃也就使得闫青心里更烦躁。

此时便利店里的味道确实呛人,三具改造人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每一次呼吸都能品味到混杂了尸臭的冷空气,努力克服生理不适减缓呼吸频率才没一直咳嗽。

虎躯怪物嘴里还咬着一截螳螂臂软到在被昆虫怪人踢死时的位置,记忆里对那个佝偻着背的虎躯怪人十分模糊,还依稀记得他说自己叫丘比,笑死,猛男体型,老头做派,少女网名。

杀死昆虫怪人后虎躯怪人开口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最让闫青心里发毛的不是猛男丘比,而是堵在门口那只犀牛怪人,联盟改造人没理由那么做,他们嗜血成性,杀戮为乐,怎么会保护北塬人,还是帮助一个刚杀了他袍泽的北塬人。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便利店橱窗的玻璃碎了一地,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这一切都告诉闫青,那场爆炸是真实发生的。

嘈杂的吼叫声偶尔在窗门外响起,此刻外面街道上还游荡着改造人,北迁军前线指挥部应该是真的覆灭了,不然早就开始搜查城镇排除隐患。

现在这副模样还不能被发现,手腕那么粗一根长着鳞片和尖刺的尾巴,绝对会被当成活死人军团对待,哪怕唱跳rap千年等一回恐怕也不好使,就算侥幸没有被当场扬灰,也很难说之后等待他的是关押还是冻起来切片

猛男丘比口中活尸的称呼还挺贴切,他们不仅失去了人类的神志,连野兽部分也只剩下本能,完全没有智慧,甚至分辨不出同类和敌人,控制它们行军,并且如潮水一般进攻沂渠圣母娘娘庙又是如何做到的,联盟新技术吗?

橱窗外时不时传来活尸的嘶吼,熟悉的,节假日逛动物园的感觉。

外套很脏,地上更脏,闫青是这么认为的,就这么在地上乱爬实在不妥,腹中空空喉咙干涩发苦,肢体行动受限。

两只胳膊肘撑在地上,腿使不上劲,右手裹着旧绷带,腐败的闫师傅决定享受按摩,当然是自己给自己按摩,两米多长的尾巴啪嗒一抖甩到背上,结结实实一尾巴差点给自己抽吐血。

闫青小心控制好力度再出发,打算在盲人按摩界闯出一片天。

噗一声,锋锐的尾端尖刺扎穿裤腿在右脚小腿上留下一个血洞洞,腿肚子噗噗滋血。

突如其来的痛处差点让闫青给自己一耳光,忘了尾巴尖上有骨刺,竟伤上加伤直愣愣给自己戳了个血洞洞,

重整旗鼓,尾巴尖端翘起,用弯曲的中段控制力道,轻柔地揉捏双腿。

惬意是挺惬意的,就是废尾巴,没按多久整根尾巴没有一处不酸。

缺乏锻炼了这是。

脱下臭烘烘的外套丢在一边,上身单穿一件后背破洞的内衬在阳光烘烤着倒也不觉得冷。

左手背到身后,从腰部开始沿着脊椎向下摸去,尾巴根与脊柱相连,或者说本就是尾椎的延伸,既然现在能够随心操控尾巴,那倒是不用担心昆虫怪人对脊椎造成的伤势了,双腿的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沿着尾巴根手指轻轻按压鳞片帮助尾巴上的肌肉放松,鳞片细腻有光泽,握在手里冰冰凉凉,能够轻松套住,还富余半个指节,手感极佳。

没能压制住内心某种猎奇的冲动,圈着上下撸了撸,虽然覆盖着鳞片,但尾部感官依旧敏锐,还他娘的挺舒服。泛着莹莹白光的鳞片缓缓舒展开,左手掌心就被锐利的鳞片末端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悔不当初啊!就不该手贱,现在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

视角略过橱窗落在不远处那栋二层小楼,原本张贴着褪色红双喜的房间里面黑漆漆一片,破碎的窗户大大方方敞开。

尾巴稍微没那么酸之后又开始给双腿按摩,如果空气里的尸臭再淡一点的话,晒着太阳趴会儿其实还挺惬意,丢在一边的外套上霉味混杂着红烧牛肉的味道,既恶心,又隐隐勾起食欲。

腹中空空咕咕叫,舔舔干涩的嘴唇,左手无意识抠下头上一块血痂塞进嘴里,腥甜入口,一瞬间就呕了出来。

手脚健全的活人能被饿死不成?闫青目光移到那个被螳螂刀切开的背包上,尾巴探过去,左翻一下右翻一下,背包里没找到水壶,兴许是下山途中跑丢了,或是砸出背包阻拦昆虫怪人的时候掉在便利店里某个角落了。

倒是如愿找到了放在背包夹层里最后两块压缩饼干,缠住尾巴一卷带到嘴边,牙齿咬住塑料包装的衣角将其撕开,咬一口压缩饼干包在嘴里,许久没有进食喉咙干涩发苦,牙齿磨了又磨嚼了又嚼始终无法下咽。

苦涩感充斥着口腔,将饼干咀嚼成渣,碎得不能再碎时像吞刀子一般将其痛苦咽下,嗓子干得发疼,如同被撕裂开一般,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闫青曾是一个键盘侠,因为内卷严重而学了赛博医术,咽喉疼,可能是病毒性感冒和发烧的并发症,大概率脖子以下都得做截肢。

要避免最坏的结果现在需要水,需要营养,如果还有抗病毒颗粒和感冒灵就更好了。

试着挪动双腿配合手肘爬行,被尾巴按摩许久,腿上的肌肉还算听使唤,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身体与地面摩擦,手脚并用拖着身体在便利店里搜索,尾巴钻进手够不到的角落翻找,还真有所收获,在收银台柜子一侧墙边发现了女孩儿留下的黑色古朴短刀,刀身上的金色纹路已经暗淡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抗下昆虫怪物一记劈砍竟没崩出缺口。

在便利店里找了一圈,没有水壶的踪迹,喉咙干得要喷出火来,闫青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三个改造人身上,目光幽绿。

猛男丘比或者说虎躯怪物,他的尸体已经僵硬,塌陷的胸腔、粗壮的手臂、虎头,属于非人的部分,胸肌以下属于一个健硕的人类。全身覆盖着碧绿色甲壳的昆虫怪人,面部口器闭合后能够勉强辨识出这是一个东洋男孩儿畸变的脸,至于身躯很难判断是整体畸变还是缝合了什么怪物。犀牛怪物半扇身躯已经被掏空,只有犀牛额头上顶着一个突兀的金发男孩儿头颅,非人部分占比最大。

莹白色尾巴从左手上接过短刀,尾巴卷着短刀抡圆了狠狠斩在猛男丘比虎头上,竟把那死去多时的虎躯怪物连颅骨带皮肉斩裂,尾巴卷着短刀抽离,一截甲壳碎裂的螳臂随着虎头开裂松脱掉落,一米长的翠绿色刀刃磕在地砖上,一窝肥硕的白蛆从虎头裂开处和中弹的眼眶中钻出。

卷着短刀扎入螳螂臂,将之带到面前,甲壳碎裂的缝隙里肌肉紧实竟没有被虫豸啃食多少,那昆虫怪人镰刀锋锐无匹,碧绿色甲壳连子弹都打不穿,相互对上却能用镰刀砍断甲壳,甚至是骨肉甲一刀切,这镰刀有点意思。

左手牢牢锁住螳臂,尾巴控制着黑刀切入螳臂与翠绿镰刀的缝隙,咔吧一声尾巴用力,翠绿刀刃被完整取下。

撑坐起身子,脱下内衬牢牢裹住翠绿刀刃末端,看起来像是一把异形斩刀,一米长的翠绿刀刃握在手里相较金属材质轻盈许多。挥舞得上下翻飞毫不费力。

想到那昆虫怪人尸体上还有一把,心里就乐开了花。

闫青甚至已经在想给两把斩刀取什么名字,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词儿--绿色心情,

一把叫绿色另一把叫心情?

不妥。

那一把叫滤芯一把叫瑟琴?

不雅。

滤芯换成律心,善。

翻来覆去看那翠绿色刀身,越看越欣喜。如法炮制,尾巴卷着黑色短刀一去一回,又拆解下一把翠绿色斩刀。

瑟琴,你让老夫等得好苦啊!

只是瑟琴刀刃上竟有一道明显的豁口,瞧那位置明显是昆虫怪人劈中黑色短刀时留下,

猛男丘比颅中钻出的白胖胖还在蠕动着身子试图重新钻回腐肉里。

多看那副场景片刻闫青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脚并用挪到便利店门边,闫青横握斩刀律心从新旧怪物壮硕的身躯上割下一块腐肉,斩刀刀重心靠前,切割起来毫不费力。

看看刚片下来的腐肉,再看看虎颅中的白胖胖,闫青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不行,哪怕再饥不择食,这些东西绝对不在食物的范畴里,天知道吃进肚子里会得什么怪病。

割下背包背带将两把翠绿斩刀固定在背带上,斜跨在腰间,黑刀插回后腰。

心合不了道,守不了一通不了灵,感召神灵,谁都不应,单手捏七星诀文,嘴里念叨二十四字真言。

尾尖掠到猛男丘比颅骨上方,尖端骨刺三两下穿起一串肥美的白胖胖,心里安慰自己一句此乃优质蛋白质,掐头去尾,爆出浓浆。

呕。

一不做二不休,闭眼。

呕,不行!

二十四字真言也没能压住此物邪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闫青选择放弃。

如果自己被逼到要吃白胖胖这事让第二个人知道了,绝对要灭他全家满门,鸡犬不留,内伊组特。

尾巴尖嫌恶地甩飞爆浆白胖胖,在裤腿上擦拭污秽。

闫青承认白胖胖在此时此刻确实是身体所需,可实在缺乏勇气

干呕伴随着一阵剧烈咳嗽,这动静引得橱窗外街道上的几个活尸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像是辨识出闫青此刻丝毫没有一点人样,很快目光挪走。

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眼泪鼻涕撒了一地,舌根传来异物感,闫青感到从喉咙中咳出了什么东西。

手格外脏,可此时此刻顾不得太多,找到与背包一起被斩开的厚棉被,用力在干净的位置蹭了蹭。

伸手到舌根处掏掏,捻到一个线头,把那线头试探着跩出,整个过程很轻松,不仅不痛苦,嗓子干哑引起的疼痛也减轻了几分。捏着黑线向外扯,那丝线极细,跟头发丝相差不多,越扯越多,越扯越长,尾巴探过来跟左手配合,一边拽黑丝,一边将其团成球。圆球渐渐成型,裹上了一层又一层。不会是头发,谁有这么长的头发,饮食习惯虽然不好,但平日里还是正常食物吃得多,谁脑子抽了嚼头发玩。材质更像是蚕丝,闫青担心会不会是体内生了寄生虫,或是产生了新的畸变。

总不至于西游记里的蜘蛛精用肚饥眼吐丝,联盟超级英雄失败的曼用手腕发射蛛丝,而自己是用嗓子眼,还得自己抠,就算以后墨镜口罩穿紧身衣,大庭广众之下说“等我一下!”,然后扒开口罩伸手进嘴里开抠,这合适吗?这不鲨Bee吗?

最后一段终于扯出,嗓子的疼痛缓解了很多,异物感彻底消失,整个人格外地轻松,黑球此时也有了乒乓球大小。

懒得多想,黑球顺手揣进裤兜,余光察觉到一双眼睛在看自己,一只剥皮鹿头黝黑人身活尸紧紧盯着屋里,闫青居然从那种没皮的鹿脸上看到了一抹贪婪,那对鹿角上滴着鲜血,黑色人除了防弹背心竟不着寸缕。

它,是看见逗蛆了,还是看到抠嗓子眼了,它应该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类的神志了吧,先前那几个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没有主动发起攻击,这却直勾勾盯着我算怎么回事儿?没有配备热武器,应该仍在活尸改造人行列之中,难道是特殊个体?

摘下两把斩刀,左手瑟琴尾卷律心,鹿头活尸轻易跨入橱窗,缓缓向闫青靠近。

闫青哪准备看他表演,尾巴尖斩刀律心在空中轮成满月,嗤一声翠绿色虚影闪过,刀刃没有受到多少阻隔,轻松斩断鹿头活尸脖颈。

在脖颈处留一道血线,那鹿头怪物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走动几步黝黑身躯软软跪下,头颅滑落,脖颈处留下一个光滑的断面。

闫青此时腿脚还不利索,本准备先发制人砍伤脖子占据先机,没想到尾巴竟如此凶悍。

猛男丘比说得对,内心接受了畸变,不去抗拒,没必要在这乱世活得太像正常人,这样会轻松很多很多。

闫青试着站起身,双腿抖若筛糠,虽然扶着墙才能稳住身形,怎么说也算勉强站起来了。

扶着墙挪到橱窗边,方才斩杀鹿头活尸太过迅疾,街道上的活尸丝毫没有察觉到动静,余光扫视街道,突然注意到那栋二层小楼窗台上摆放着一个MA37突击步枪弹匣。

有人!友军?

闫青不敢轻下定论,北塬人见到这种情况需要担心是友军求救还是敌人故布迷阵,而联盟面对这种情况只需要摧毁,杀戮。

更何况此时此刻身上长着一条十分瞩目的尾巴,闫青现在如何能回北塬,往日隔三差五找机会遛到外面拆蟹腿,那是因为蟹腿长在颅骨外侧,说白了拔除不会死人,感染发炎也能用药物治疗。而但尾巴连接脊柱大龙,难道要自断脊椎?这风险太大,好一点半身不遂,一个不慎就是当场暴毙,任何意外都是承受不起的。

无论二层小楼里是敌是友,闫青都没打算与之见面。

如果是联盟狗,只要不上钩他能奈我何,如果是友军,制造混乱为他们创造逃生窗口即可,不能汇合,更不可同行,拿定主意,腿脚利索一些后,即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