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逃离
“丢那马,你这个恁黑,真以为我打不过你?”韦家新紧握着手中的保温饭盒,猛地朝曾大鹏的头部砸去……
打人的韦家新来自中国西南边陲的一个山区小县,身材瘦削,身高一米六八,皮肤黝黑,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自初中起,他的学习成绩就不甚理想,好不容易考上高中,又因家庭经济条件有限,高考失利后,只能考虑就读大专。他本人对动手实践和技术类工作颇有兴趣,本想学习一门手艺谋生。然而,父亲却坚持认为当下的九十年代正是财务计算机专业的热门时期,出来做会计容易就业,于是,韦家新被迫踏上了这条与兴趣不符的道路。由于报名时被招生人员忽悠的头晕脑胀,同时家人和自己都缺乏见识,对学校的地理位置毫无概念,最终他莫名其妙地选到了一所位于国内东北方向某盛产煤矿城市的一所财经专科学校,而那里距他的家乡有数千公里之遥。
开学后,父亲带着他辗转颠簸好不容易送到学校,由于留下来住宿太费钱,父亲和韦家新交代几句后就离开返乡了。而在校就读期间,韦家新因与自己的志向不合,总感到格格不入。他难以适应这边的寒冷气候和饮食习惯,更令他烦恼的是,有曾大鹏这样的本地学生经常爱欺负他。曾大鹏是校园里的“小霸王”,才17岁左右,身高就有一米八几,长得虎背熊腰,人精力旺盛了,就爱惹事,平时他总爱纠集一些本地学生找外地学生的麻烦。韦家新与他不幸同班,他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更是成了曾大鹏等人嘲笑的对象。从开学起,曾大鹏他们就经常带着找韦家新的茬。虽然韦家新知道孤身在外应学会忍让,也曾几次默默忍受,但西部人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性格,使得他内心的反抗情绪始终在酝酿升温。
转眼间,冬天来临,这座东北城市银装素裹,寒风刺骨。韦家新第一次体验到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生活和学习上的种种不适让他愈发难以适应。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韦家新身着宽大的军大衣,腋下夹着一个保温饭盒,手里提着两个热水瓶,匆匆赶往开水房打水洗澡。开水房前已排起了长队,为了节省时间,他留下热水瓶排队,并请后面的同学帮忙照看,自己则去食堂打饭。然而,当他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水壶被挤到了队伍外面。他急忙扶起水壶,询问帮忙排队的同学,同学面露难色,指了指旁边的曾大鹏一伙人。韦家新强压怒火,拿起一个被弄倒的水壶,走过去质问曾大鹏:“又是你在搞鬼?把我的水壶扔到旁边?”曾大鹏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还挑衅地说:“谢谢了啊,我们看排队太长,急着洗澡,就用你的水壶换了我们的。你现在饭都打好了,就在这吃吧。”韦家新被他的挑衅终于忍无可忍,挥起保温饭盒朝曾大鹏砸去,正中他头部。鲜血瞬间染红了地上的白雪,曾大鹏高大的身躯也应声倒下。这一幕震惊了周围的学生,曾大鹏的同伴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七手八脚地赶紧将他送医。韦家新看着手里破损的保温饭盒,也被自己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匆匆回到宿舍,收拾了几件保暖换洗衣物塞进一个军背包,准备逃离学校。他跑出校门,来到路边拦下一辆过路车,顺便编了一个借口搭顺风车进了城,到城里后又直奔火车站。然而,辗转到达火车站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如今仅有的三十多元现金根本无法买到回家的火车票。他急中生智,赶忙买了一张站台票挤上了一列当天开往北都市的列车。沿途中,他几次凭借灵活的预判躲避了乘务员的检票。但当列车到达峦北县时,他还是被乘务员发现了,并被赶下了车。他在车站边徘徊着,北风呼啸,寒冷刺骨,天色渐暗,他冻得瑟瑟发抖。一位路过的铁路工人看他可怜,递给他一个熟红薯,并悄悄告诉他有拉煤的货车要往北都市开,让他看好车次在停车间隙扒上去。
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一辆拉煤的货车开了过来。火车刚停稳,他就趁着夜色爬上了货车车厢。他俯下身子藏好,等车启动后才敢放心。运送煤矿的载货列车车厢大多都是露天的,个别车厢则有些帆布覆盖着碎煤渣。为了避寒他只能冒着掉落的风险转移到有帆布的货厢里,好在他身材瘦小灵活,几下攀爬他选择了一个有篷布的车厢坐下,车厢里昏暗而寒冷,他此时虽然穿着棉大衣,有篷布的遮挡但仍觉得全身被冷风穿透。
随着货列的缓缓启动,韦家新的心情开始五味杂陈,他想起了远在家乡亲人的期望。如今的他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前路在何方,不知不觉中潸然泪下。随着火车的颠簸,他的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学会计;但或许他应该留在当地学门手艺;他应该坚持追求自己的梦想不该远赴他乡求学;他也不应该如此冲动地打人。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火车亮着两盏明亮的车灯沿着铁轨在雪夜中疾驰,就像是一条孤独的游龙,年少的他知道既然走到这步,无论前路如何艰难自己都必须勇敢面对。韦家新紧紧抱住自己的行李,眼神坚定地抬头望着天空的飘雪。他相信无论未来有多少困难和挑战他都将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去克服。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