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官比匪狠
赵二郎脸上笑容不变：“巡检大人，他们都是本地榆树湾村百姓。只因最近路上不太平，所以，护送我到庆阳府。这里有榆树湾里正的签名印信。”
国朝实行保甲制度，百姓出远门需要路引，由官方开具，证明身份，以及出行目的。
可从万历朝的时候，这路引就渐渐形同虚设了。
且一府之内，本就不必非得有路引的。
但巡检职权所在，可以盘查路人，他索要路引，合情合理。
如果应对不好的话，对方可以直接抓人。
还好赵二郎平日里走村串巷，各路牛鬼蛇神见的多了，准备充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巡检接过签名印信，看过之后，脸上讶异之色一闪：“榆树湾村？”
他努力思索，似乎隐隐有些印象。
但并未记得，这榆树湾村有什么特殊之处，似乎也是连年饥荒，里正报上绝收，村民饿死不少。
巡检颇为头痛，担心若有太多人落草为寇，甚至啸聚造反，他这个巡检怕做不下去了。
今天眼前这些人，个个红光满面，精神饱满，衣着干净利落……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这槐安城下边村子的百姓啊。
巡检验看了赵二郎递上来的签字印信，这倒是没错的。
他走到车队前。
赵成几人见状，不动声色地凑到跟前。
这些架子车上，堆满了货物，都用草席子盖着。
巡检俯身抬手，去扯一个草席子。
赵成伸手按住了草席子。
他身后，王全几人都是手按在腰里的刀柄上，目露凶光。
“大胆！”
巡检身后，一个随从总旗官呵斥一声，呛啷啷一声抽出腰刀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城头守军注意，立刻有人手持长矛，跑了过来。
榆树湾车队众人，全都紧张起来。
赵二郎：“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村子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只知道护着自家东西……这都是村子里一些土特产，是百姓们织的布，手缝的布鞋，拉去城里卖点钱。巡检老爷行个方便。”
他满脸陪笑，一团和气，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来，悄悄塞到巡检的手中。
巡检捏了一下，目光在赵成等人身上扫过，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化作了笑意。
“哈哈。不用紧张，本官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我等为官一任，自然是造福一方。这灾荒年头，尔等还能织布制鞋，自谋生路，这是为朝廷分忧，是好事。”
巡检将银子收起，转身离开。
赵二郎则是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快走。”
一行车队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向南。
……
城头，巡检看着车队远去腾起的尘土，眼睛眯了一下。
这车队，速度有些快得过分了。
骡子拉着载货的车，在土路上健步而行，似乎并不吃力的样子。
身旁随从总旗官：“大人，这些人有问题。他们的架子车十分古怪，那车轮，似乎都是精铁做的。刚才阻拦大人您的那人，身上带着煞气，手中应该是有人命的。这可不像是普通百姓。”
巡检冷哼一声：“连你都能看得出来，本官岂能看不出来？”
总旗官疑惑，既然巡检大人都知道，为何还要放走他们？
巡检：“你在疑惑，我为何要放走他们？”
总旗官：“属下不敢。”
巡检脸上带着几分狞笑：“谁说要放走他们了？这群人，处处透着古怪，又不肯说出背景，竟然谎称什么榆树湾村村民……那咱们就当他们是榆树湾村村民好了。一群榆树湾村村民，私自离开当地，那就是流民。一群流民，路遇土匪，被人给杀了，也不算什么吧？”
巡检压根就不相信陈沣等人是榆树湾村村民，他猜测，这支商队背后，十之八九是某个大商人，做一些走私营生。
他在这里做巡检，自然知道时常会有一些商人，为了牟利，贩运盐铁，卖到蒙古人那里，甚至转卖给鞑子。
但做这些的，背后都有人支持，都是打过招呼的。
今天这支商队，不打招呼就运来一队贵重货物……那他就假装不知道对方背后是谁。
干这一票，或许有风险。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十车货物，值了。
总旗官眼睛一亮，紧接着，又有些忐忑：“可是，大人，这些人颇为雄壮，又敢斗勇，人数不弱于我们，我们怕未必占得了便宜。”
巡检瞪了这个手下一眼。
这个怂货。
平日里分钱粮的时候，拿的挺开心，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
巡检压着心头怒气：“他们没甲。把他们围上，先用弓箭射一阵，射死几个，他们自然就溃了。就这样定了，集合人手，告诉大家，有一股土匪袭扰李家堡，李老爷派了人，来向咱们求援。”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李家堡的主人，是李举人，县里有名的士绅，颇为富庶，而又出手阔绰。
而今遍地流民，李家堡还能结寨自居，可见其底蕴。
士卒们都知道，救援李家堡，事后李老爷肯定有赏，自然斗志十足。
槐安城内一阵鸡飞狗跳，巡检胡明辉很快聚集起三十多个士卒，个个身着棉甲，其中十余人有战马，是他培养的家丁。
胡明辉想想那些古怪架子车的速度，怕那些车队走远了，不由有些心焦。
胡明辉：“钟总旗，我带人先行一步，去截下商队。你带人随后跟上。”
总旗钟健大声领命。
胡明辉带着十几个家丁，先行打马出城，一路绝尘，沿着车队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总旗官钟健则是带着三十来人，随后跟上。
……
榆树湾商队。
“快。”
赵二郎催促着车夫，让骡队加快速度。
李箭锋为人沉稳，看出赵二郎的焦虑：“赵兄，你是担心，那巡检不会就此罢休？”
赵二郎眉头皱起，神色忧虑：“我常年在此地行走，经常会听到一些坊间传闻。谁身上要是带些财物，只要出了城，遇到土匪，或许还有一条活路；遇到官兵，他们抢了你，还要杀人灭口，连命都保不住。我听人说过一些小商队，在城外遭到截杀，说是土匪干的，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些官兵，拿了那些商队的货物，出来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