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晓之以理
挨打的女孩脸色十分不好,欲言又止,似有心事回道:
“…我…我也说不上来…”
“你怎么不舒服了?”
“偶感风寒而已,不打紧的,谢谢小哥哥关心了,我…我得赶紧走了…”
“别急,我给你把把脉。”小乙施手上去一号,只觉这孩子的脉象绷急,便判了她紧脉,道:
“你这不光是受了寒邪,还是有痛症吧?”
“嗯…我可能吃寒食吃的,肚子和头都有些痛…谢谢你了,我还有事,今个儿先就…”
“别忙走,你这病虽小,但不治可要落大毛病的,去屋里躺躺,我给你弄些姜糖水喝,喝了保管你好的快。”
“小哥哥、小哥哥…”那女孩有些着急,想跟小乙解释什么,憨子也不让她多说,就把她抱进了偏房里,让她跟自己床上躺躺,等把她哄睡着了,小乙就去把院门开开,怕阿静回来倒给关在外面,然后他就跑去厨下煮姜糖水了。
不大会儿的工夫,阿静先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家中,丫头见小乙没跟门口等她,院里也是没人,却是奇怪,便寻到了小乙房中,只见一个女孩背着身躺在憨子床上,先是吓了她一跳,丫头也没上前仔细看,就赶紧跑出去,满院子的喊小乙,憨子闻听叫唤,端着煮好的姜糖水出来时,倒先叫阿静揪住了耳朵,小丫头嗔道:
“你不学好!从哪儿抓来个女孩子欺负了!?”
憨子耳朵让她揪得疼,边叫唤着边跟丫头说道:
“哎哟哟…我欺负谁了?!阿静你快撒手,回头这药洒了…”
“你煮这东西做什么呐?”
小乙赶紧解释道:“那丫头不舒服,差点儿倒在咱家门前,我才扶她进来,给她诊了脉,诊出紧脉来,又听她说吃凉了,肚子和头都痛,我算计着弄些简单的汤水给她吃吃…”
“这样啊…不早说,我还当你欺男霸女呢!”
憨子闻听不禁叹笑摇头道:“我这才多大,哪儿有那兴致…你也真逗,你这丫头就是看小画书看多了,净记着些乱七八糟的。”
如此,两人来到屋中,把那女孩唤醒了,待阿静仔细一看那女孩的面子,只是眼瞳一缩,那长发女孩见了阿静也是想要打招呼却没开口,小乙见她俩那样子,便猜出两人可能认识,但见阿静不言语,就也没多事,只管把女孩扶起来,喂她吃了红糖姜水。
阿静等那孩子发出些汗来,又给她诊了诊脉,看了舌苔、眼轮,便要小乙去厨下再煮些胡椒粥,之后只让那女孩在床上先小睡片刻,自己也跑去厨下找小乙。
“我还当你把哪个捡回来了,原来是她呐…”
“你认得她吧?小阿静,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小子欺负她么?”
“…嗯,她叫骊幼羽,跟我一个小学堂的,是咱们房安布政使司右布政使骊晚山、骊大人的女儿。”
“我去,那么大官的千金,居然有人敢欺负,要造反么?”
“你知道什么!爹爹跟我说,骊伯伯为人耿直清廉,得罪了好多人,她家也住在青竹坊,不过是最靠边最小、最破旧的那个院子,原来那院子坐落的地方是个马圈,就在咱家往坊里东北角走,挨着马厩车房那边。”
“那不对啊,每天我都看见到了你放课这时候,她就从坊里往外走,放了课,她不回家,她跑出去干嘛?”
“我听学堂上的同窗说…她放了课要去宝帽儿大街的‘金宝斋’帮忙抄孤本、善本,帮家里赚些银子。”
“我要没记错,布政使该是二、三品的大员呢?!怎么日子过成这样?”
“贪官当然过得好,清官过的自然不好,笨笨哒小乙。”
“唉…哎,这粥熬好了,咱们快给她送去吧,哎,你跟她一个学堂的,她老这么挨人欺负,你都没管过么?”
“我哪儿打得过那些小子,怎么管?!管了,我也会挨打的呀!”
“妈的,你瞅我的,我非治治这帮小王八蛋不可…哎呦。”
小阿静掐了他一把,嗔道:“不许说脏话,敢学坏我就把你…”
“扎成小狗对吧?哦哒、哦哒,我知道了,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哎呦。”
丫头见他拿自己打镲,又掐了他把,撅嘴争辩道:
“我才不会说‘哦哒’呢!”
这日里,骊幼羽跟官谷家一歇就歇到了申时,女孩还记挂着没去做工,想着怎么都要去打个招呼,小乙只劝她:‘等明儿个身子好了,再去时,解释解释就好,那老板要是因为你病成这样没去跟他打个招呼,就怨怪你,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个小孩说着说着话,官谷就回了家,见到幼羽,他先是一愣,之后看了看那孩子的面色,都没等小乙和阿静解释,就说道:
“呦,羽儿,你这可病得不轻啊,怎么了这是?”
“官叔叔万福金安…”
“好了、好了,可别这么多礼了,你这怎么不舒服了?”
“头有些痛,肚子也有些痛,可能是着了凉、又吃寒食伤了肠胃了…”
“来,我给你瞅瞅…,哎,孩子,你之前是不是吃什么药来着?这脉象怎么这么虚。”
“我咳嗽来着,我爹见我咳的厉害,就塞给我吃了止咳的清肺丸,后来倒是不咳了…”
“胡闹!骊兄也是够呛,这药能乱吃么?!这吃错了药,能要了你的小命了!”
小乙闻听忽然插话问道:“师父,咳嗽不就是该吃止咳的药么?”
“当然不对,你得先分出是实症是虚证才行啊,羽丫头这是虚证,给她吃泻火的凉药,那不是就要了命了么?!得温中散寒啊!你给她吃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憨子回道:“姜糖水,…嗯,阿静又让我给她熬了些胡椒粥。”
“嗯,不错,还都对症,你这姜汤给的及时,解了些许凉药的寒毒,要不然,这孩子可悬了。”
幼羽此时缓过些气来,赶紧给众人道谢:
“谢谢官叔叔了,谢谢小哥哥、谢谢阿静了…”
“唉,丫头,这有什么好谢的,等会儿跟我这儿吃了饭,叔叔送你回家,好好说说你那个本事大的爹去!你不舒服了,上我这里来瞧瞧不就好了,你爹干嘛非得自己瞎找药吃。”
羽丫头这会儿被叔叔勾起了伤心事,抹着眼泪道:
“…噷噷,爹他最近时运不济,得罪了上峰府尹,公家要责罚他呢,爹爹心烦的很,顾不上我…,家里米缸也空了,我也着急想赚些银子补贴家里…噷噷…”
“你那个爹啊,赚银子那么少,还偏偏有个收孤本善本的恶癖,唉…回头我说说他去,羽儿不哭啊,以后肚子饿了,就来我家,叔叔管你饭吃,吃完再给你娘带回去些,咱们就不管你爹,让他找朝廷要饭去!”
吃过饭,官谷给幼羽开了几剂方子,拿了药和粮食、菜肉,带着她和小乙就去了骊家,也没几步道,没多会儿就到了,进院时,骊晚山和杨氏正急得不成,只因骊大人衙门里放晚后,抽空难得的去金宝斋接孩子回家,可到那儿一看幼羽并不在,他急匆匆回了家,也不见孩子,还以为女儿丢了,官谷进门这会儿,杨氏又哭又闹正在和丈夫要人。
等见着幼羽被小乙搀扶着回来了,杨氏一把抱过自己闺女就哭开了,官谷跟骊晚山交待过前事,埋怨了他买书耗银太多,叫孩子吃不好,天长日久的,身子虚了,骊大人摇头哀叹,眼圈红着跟自己闺女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买书了。
官谷闻听,不由得又想起一事来,接着数落起了这位大员:
“还有,子衿兄,你说你一治国的高才,又不懂医道,偏偏胡乱给自己闺女吃药,要不是我们家小乙伸了把手,将羽儿带回家去给医治了番,这孩子若就那么强打精神去金宝斋抄书,弄不好真就回不来了,
…唉,我知道你最近火大,也老咳嗽,吃了这清肺丸能泻火让你舒服点儿,可孩子咳嗽跟你一样么?你觉着自己吃了好,就往孩子嘴里塞,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叫我说你什么好啊?
子衿兄,为什么这孩子病了不带去给我医治,你老实说,是不是瞧不起我这老药杵子?”
“哪儿能,哪儿能啊!我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么,就这么个小病,我就没当事,也是我最近碰上的事太棘手了,唉…”
“棘手什么棘手,你就是想不开,这偌大个房安城,都是你一手操办起来的,现在这郡府富了,他们那帮佞臣贼子就想着摘桃。贪墨枉法的,你都瞅不惯,就把这些当官的十个得罪了九个,他们现在嫌你碍事,要过河拆桥,对不对?!你说就这些事能比家人重要么?犯不着的,我跟你说,你就是死心眼儿…唉,还是由他们去吧。”
“唉,我心里过不了这道坎啊,衷合老弟,你说,他们凭什么这般糟蹋我倾尽心血操持起的房安城,你说…唉。”
“子衿兄,那房安城可不是你的,那是朝廷的…兹要是你把它操办好了,它就跟你没关系了,好也随它去、坏也随它去吧,眼前,嫂夫人和孩子才是你该琢磨的,早做打算吧,老哥哥,这势头扳不回来了…”
“怎么扳不回来,我要尽力将它扳回来。”
“唉,子衿兄,你没见着房安城里笃信邪门歪道的人家越来越多,就咱们这青竹坊里多少富贵人家都弃了圣神正道,去信邪教,房安城的神庙都冷清成那样,你还要扳回来,唉,听我一句,别费那劲了,随它去吧。”
骊大人还是听不进去官谷说的这道理,只打了个岔低头认错道:“也罢,我之前是怕麻烦你啊,衷合,我以后长记性了,孩子有不妥了,就送去找你看。”说完,牧伯大人又谢过小乙道:
“再有,谢谢你了孩子,我家羽儿这回多亏你出手相救,孩子,受伯伯一拜。”骊晚山那高大的个头给憨子作揖,倒把小乙吓了一跳,孩子怕折寿,赶紧他又弯腰打恭多作了几个揖回去。
骊晚山的妻子杨氏看了看小乙,唏嘘道:“孩子她叔叔,您这是打哪儿又蹦出个儿子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