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变迁

玄武国北方，某个在动乱之中幸存的酒馆中。

店长拉开门闩，拆下窗板，迎接数月来第一缕阳光的普照。

像久别重逢的夫妻，细腻且宠溺的打量屋外风雨下褪色的酒旗。

旗儿还迎风飘，就像他还活着。

布满刀痕剑划的酒馆墙壁虽然不美观却不会倒，就好像毁灭与杀戮并不能击垮凡人对活下去的希望。

“老板，可算开门了，上酒上酒，我们兄弟俩等着这杯酒好些日子。”

一道黑影从门缝挤进来，仔细看是个男人，手慌乱的在自己身上摸索，就好像虫子在爬。

“喏，有钱，上酒！”

把钱掏出来后，男人整个一个大解脱，好像钱是什么痛苦之源。

这活宝的样子，把老板和紧随其后的老弟看的一阵发笑。

不过笑也是苦笑，毕竟能喝到酒，真的太不容易了。

“你们确定那些流浪刺客都走了吗？”

老板按惯例问了一嘴，他其实比谁都清楚答案，不过打听消息的差事还是不能放下。

他的话如同大手扼住了两兄弟的咽喉，禁言全场。

猛地饮下杯中的酒，兄弟俩中的兄长吐出一口浊气，幽幽道：

“那群王八蛋都被芷枫宗赶走了。我算是看透了这世道啥都比不上刀，官府的猪狗根本不靠谱，还得靠传世悠久的名门大派，就这官府的王八蛋还敢收税。”

男人愤愤不平的一拍桌子，丝毫不在乎墙上挂着的已经被刀砍斧劈毁掉一般的写着“勿谈国事”的横幅。

但此时已经没人会让他噤声了，毕竟城里的官府代表——大城主都在动乱里被不入流的刺客闯了空门，抢了家产，砍了脑袋，还有谁能来管呢？

那个恐怖的刺客组织，倒下的时候溅起的波浪也是那么恐怖。

明明只是在平平无奇的一天死了几个暗影刺客，死了一个首领，这么大的组织怎么就倒了呢？

这个问题，他们这些小人物是想不通了，但他们知道倒闭的刺客组织放出来大量武功高强、道德感低下、不择手段的社会闲散人员。

这些人曾经都是拿着杀人特许、领着杀人赏金过日子的，现在那个供他们杀人还钱的平台没了，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做——自主创业呗。

成千上万的低级刺客涌入城镇乡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数量可观的中高级刺客成群结队，下可攻城掠寨，上可攻山门抢各大宗门百年积累。

这些情况带来的影响就是更多的流民和流浪武夫的诞生。

面对这些人，玄武国官方虽然有着实力不俗的供奉可以碾压任何一支叛乱，但就是不能同时镇压他们所有人，毕竟救火队长不好当啊。

面对这种情况，官府只好妥协，将地方权力授予一些地方的名门正派，让他们以本地诸宗伯长的身份出面绥靖地方。

这些名门大派虽然也搞了三请三辞的戏码，但用阴谋论的思维来想，这场大厦将倾或许有这些冠冕堂皇的名门大派在后推波助澜。

这么想，刺客组织倒闭也就合理了。

毕竟失去了大哥统筹规划，又被所有门头希望倒闭，这样的公司不倒闭不合理。

不过，在普通人眼里，这些宗门可不是带有阴影的野心家，而是救民于水火的大恩人呐。

“接下来想好怎么过活吗？太平慢慢来了，继续这么混日子可不行哦。”

老板有些担忧自己的顾客的钱包不足够继续支付自己的酒钱，准备鼓捣这些人赶紧去打工赚钱带动经济。

不过这次的灾难好像和以前的那些天灾人祸不太一样。

以前大灾过后总有百废待兴之色，各行各业都会疯狂招人，准备进占空出来的市场，但这次却没有声响。

本来因为动乱而衰败的行业前辈，没有本钱再来一次，剩下的要么被宗门收为己用，要么聚成一团，结为乡党。

宗门名下的资源和人脉被用来快速扩张人力来填满之前鲸吞一般跑马占地占下来的地。

聚成乡党的大商人们，不愿与外地沟通，通过提高壁垒保护自己狭隘的一亩三分地。

这样子的结果就是，本来挣钱的仍然挣钱，但却不再有扩展的趋势，因此失业问题并没有被解决。

遇到这种问题，如果来让聪明睿智的上帝视角的诸位来看，肯定知道该怎么破圈——招兵买马、大打出手。

这里的很多人虽然不懂这个事情，但大势所趋下他们也自主或者被迫自主的顺应潮流。

“我和兄弟明个儿准备报名宗门巡防营，待遇好，有前途。”

“哦～”

这个答案不稀奇，老板没太惊讶。

“都去投芷枫宗的巡防营吗？”

其实就是随口一问，这附近最大的就是这芷枫宗了，不投它投谁啊？

“不不不，我投芷枫宗，小弟他则北上北州府，那边的北州宗门联盟最近完成改制，也开始招兵买马了，势头很盛啊。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南下抢这里了。”

正在喝酒的兄长说到这里，还激动的用手在桌案上一把扫过，好似将军在战场上横扫一切一般。

这个回答让老板本来百无聊赖的神色消失了，他有些奇怪的看向两人：

“这样，你们兄弟俩万一战场上碰见怎么办？

就算不手足相残，对抗之后必然有一方失败吧？”

“但也必然有一方胜利！”

男人满意的看着老板，像是感谢对方让自己装13成功了。

“最近的局势我算是看明白了，宗门缺少我们这种会点拳脚的底层武夫来为他们打理世俗产业。

所以战场上败了投降就好，最多劳役，不会要命。

所以打不赢就投降好了。

这样的话，如果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最后很有可能会兄弟两个一起被发配黑矿场挖矿挖到死。

于是我们打算两边都投资，对冲一下，抵消风险，最后不管谁赢谁输都会拉彼此一把……”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老板已经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对方：此子不该有如此智商！

受他启发，老板也有点想找点投资了。

嗯……两边的贵人们多送点干股吧。

虽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置办的产业，要给别人白嫖一部分，还要被进入一部分，他就心疼。

但终究这是最好的结局了，能不能做到都两说。

唉……这世道，真难啊。

“老板，走了，账我先赊着，发了饷再给您补，今个儿得送我弟弟上北州去。

这小子闷的很，不爱说话，不把他亲自送过去，我怕他丢了。”

虽然嘴里嫌弃的不行，但手拍在弟弟宽阔的肩膀上，欣慰之色占据了脸庞。

天生神力的弟弟，武功虽然不能和那些同龄的世家子弟比，但普通人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弟弟去北州，他留在本地。

强者去强大的一方，北州就够强……

虽然也够怪……

看着北州独有的跨州巨型公共马车，他想着未来有机会还是要定居北州的，毕竟那里新奇玩意多，也富足些。

真不知道这些稀奇古怪但又极其利民的东西是哪个天才发明的。

远在北州的一处名胜湖泊边，打着遮阳伞的男人突然猛打喷嚏，似乎是有什么人提到他了。

不过此时他没功夫考虑这些，眼前还有个需要擦防晒的“美女”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