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梅花往事（回忆篇）
江湖上，总是八卦传的比真相更快。某位梅花大侠生不出儿子的传闻就是如此。
梅花大侠是江湖前辈，一身剑术无人出其右，但也很固执，他坚信只有男人才能修炼出最高的水平。
可就是这样一个顽固的人，却从未能有过一个儿子。
从第一个女儿出生到第十三个女儿出生，那份想要传承自己剑术的心情早已化为一份执念，这份执念超越了亲情、爱情，让他失去了人生的快乐。
而我，是梅花大侠的十二个女儿，一个从未见过自己父亲笑容的女孩。
梅花大侠女儿很多，为了生出儿子，尝试了很多很多次，也新娶了很多夫人，她们相继为这位“大侠”生下了自己的女儿。
我的母亲，是在梅花大侠渐生白发的年纪，以十八的岁数来到这个家的。
她算是大侠很特殊的夫人，他们有过相爱，大侠也对她有着偏爱。生下第一个女儿时，他还会安慰她。
可生下第三个女儿时，他便放弃了。
十一，十二，十三，夹在中间的我总是很尴尬，我没有姐姐那样的渴望庇护且与父亲相处较多，也不如妹妹那般要强独立。
但要说我和她们最不同的，是我不喜欢练武。
我很怕疼，所以我害怕练武的辛苦和打架的伤痛。
而且，我是梅花家的女儿，就算不受宠爱，也不会有歹徒来到这里欺辱我。
体面的大侠，不会、不愿、不可能赶我走。
所以我安心的放下刀剑，捧起一本本落满了灰的书籍。
尚武的玄武国，读书的人很少，读书的女子更少，因此我渐渐失去了对世界的感知，不再与外人交流，一心沉醉在书中。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姐姐和妹妹。
其余同父异母的姐姐们与我的年龄差的很多，又因为住在不同的院子，所以我们很少联系。
我们母女四人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悠然一年又一年。
直到，那一年，姐姐离开了家。
后来父亲有了儿子，不知是嫉妒还是埋怨，反正我没有去看我那弟弟。
十三看完回来后，和我说，父亲笑了。
我很后悔，我感觉那会是我人生唯一一次见到父亲的笑容，但错过了就错过了，我才不后悔呢。
再往后，母亲也离开了，兴许她是受不了父亲带回别的女人，反正她走了。
她带走了妹妹，也想带我离开，可我……
读了很多书，我知道，无论再怎么说父亲的偏心，可在玄武国，我们这样吃得饱穿的暖，不用担心刀兵加身，已经是超过了绝大多数人了。
所以我没有回应那双伸向我的手。
没错，我就是个贪图享受的人，很差劲吧。
母亲走后，我没办法自己一个人生活下去，所以父亲安排了最后娶回来的姨娘照顾我。
这时，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我以为，在这个家梅花大侠只要不赶走我，我就能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可，我甚至都抵抗不了一个同样依附于大侠的女人的压力。
她或许只是偶尔断我几顿饭，弄丢我的一些书，就能让我无可奈何。
在最后一次向大侠告状无果后，我离开了。
在这个家，他没有赶走我，但也不会挽留我。
我离开时要比母亲好些，我带了很多钱，我知道外面的世界，钱才能让我活的很好。
凭借着这些钱，我忽然感觉离开那里后，我过得更开心了，钱真是好东西。
本以为我的人生就会以这样一种没有希望的富家子弟的模式结束。
可一次旱灾改变了我的人生。
…………………
饿殍遍地，遍地呻吟要比烟火更震撼人心。
“我们放粮吧！”
梅花十二读了很多书，书中的圣人之言让她希望能够救民于水火之间。
不顾一切劝阻，她打开了粮仓。
她以为自己能够负担得起这一切，可她还是忘了一件事：
乱世里，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饥民、乱民攻破了她的庄子，抢光了一切，裹挟着她冲向下一个庄子。
虽然这个庄子并不是她的全部钱财，可她却没办法回头了，她失去的不止是钱粮，还有她自己。
流民是什么人呢？可怜人，也是可恨人，目无法纪，什么都敢干。
他们才不管什么梅花大侠呢，他们只知道，这是个有钱有粮的女人。
饿了很多顿后，一直活的轻松，浮在天上不食烟火的十二，从未如此真实的活着。
她想过自尽，可她害怕了，第一次感觉死亡这么可怕，从来不是书上的几个字那么轻飘飘的。
所以为了活着，贵门女什么都能干，除了不吃人，什么都愿意干。
那个梅花十二死在了烽火映在天边的夜晚里，活下来的是个被虫蛀了的泥中梅。
而又当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后，一切又变了！
该说不说，这老天爷真是不让人安歇啊。
不过，梅很感恩有这次机会。
在一次饿昏在道旁后，她被一个男人捡了回去。
这男人没有把她杀了吃掉，那么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梅猜都没猜，看到男人第一眼时，就主动解开了腰间衣物的束带。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只想活下去。
可，什么都没发生，男人没有搭理她。
男人给了她粮食，她可以走，拿着粮食再活一些日子。
不过，她不想回到了那个世界了，在山里待着也好。
于是，她留下来了，和男人呆在一起。
慢慢的，她发现这个男人很特别。
他没有这个时代的男人的粗犷和对女人的轻视，对她的种种行为合乎书上的礼仪。
而且，他很认真，很执着，执着于获得力量。
“唉，你们男人为什么都要追逐力量啊？练武很苦不是吗，支持你坚持的是天下第一的名头？
还是为了打败什么人吗？”
梅坐在瀑布边，任由溅起的水花冲刷在她白皙的双脚。
而她身前，是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在瀑布的冲刷下练着一个个动作。
她不喜欢练武，但这个男人喜欢，所以她用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将父亲平日里的那些招式教给男人，有讨好的意思，也有一点点想报答对方的人。
她很想知道对方练武的本心，早已经对那些武痴失望，她想从男人这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以前，我不喜欢练武，然后我受到伤害，失去了很多，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就想变强了，就算不能弥补过去，也能保护好自己和在乎的人。”
接过女人递来的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面无表情的回复到。
我也不喜欢练武，但我不想再吃苦了。
过去的痛苦带给她的阴影变淡了，她发现她还可以为未来努力。
“教我武功吧，帮我变强，然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没有浪漫的恋爱，没有仪式感，在一起就是突然的一句话。
同样一无所有的两个人，同样被世界伤透的两个人，同样出淤泥而染脏了身子的两个人。
这样的两个人，就是在淡淡的生活里，把彼此的伤口用彼此的肌肤补上。
虽然很多疤痕，还很丑，但不会疼了。
“你确定吗？我以后的路会很难，我不会成为风光的大侠，很可能是一个世人唾骂的恶贼。”
“大侠的女儿，我做过了，不开心。
我就想当贼人的贼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