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拜山门
初秋。
放眼望去，秋色盈目，遍地金黄，枝叶也掉的差不多了。
李青云背负法剑，立在峰头之上，独立北望。
他本欲闭关冲击炼气六重，可这瘟疫之事还未彻底落下，总觉有些不妥。
这时，他心中蓦地一动，稍后，耳中似乎听到一个奇异的声音。
似是一丝丝细碎的铃音，又好像是环佩交击。
“这…”
他忽地警觉起来，开始寻觅声音的大致方向。
这时，脑海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
“你这里也忒逼仄。”
听到这话，李青云嘴角一抽，灵识内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他气海之内，白气氤氲，宛如仙云四散，朦朦胧胧间，竟凭空出现了些亭台楼阁、雕栏画栋，终日丝竹之声不绝。
奇怪的声音便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只好苦笑一声，说道：“你倒是搞得好气派。”
妖凤白他一眼，意兴阑珊道：“你快快突破境界吧，太小，太小！”
李青云本来想说，男人不能说小，但他张了张嘴，终归还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到底小不小，她都附身自己了，还能不知？
两人正斗着嘴，忽地听到一阵钟声，绵延不绝，悠扬入云。
李青云一皱眉，出声道：“有人来拜山门。”
大离观山下本就置有一大钟，样式古朴，重逾千斤，据说是开山祖师立派时就设下了。
师父曾说过，昔日仙门讲究避世隐修，治下凡人若有苦楚要申，便可来山下敲响这大钟。
也正因此，这千斤之钟，也需真有冤楚之人才能叩响。
李青云将这掌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有些好奇：“是谁？”
但他没有等待太久。
过了一小会儿，一道身影出现在千重石阶之上。
李青云眯眼去看，见这人一袭素白，姿态挺拔，不曲不折，几乎与周围笔直的青竹一般无二。
他心中犹疑愈甚：“到底是谁？”
那人缓缓走到李青云身前，在十步之外停下，躬身行礼，这才开口道：
“白云观弟子郁仇，因观主、师尊皆见害，恳请李观主为我家主持公道！”
这声音悲切异常，如同望帝泣血，在整个山间荡漾开来。
李青云灵识扫过，见这修士只有炼气一重修为，稍稍放松了些，也不敢怠慢，沉声道：
“我这些年在山上闭关修行，却不知白云观遭此大劫！贤侄可细细道来！”
那郁仇听到这话，不住叩首，将玉虚子外出不归，祟阳子不知所踪之事一一说了。
李青云凝神听着，心中思虑道：
“这么说来，这祟阳子并未回到观中？”
但他性子本就多疑，眸光在这少年人身上一扫，问道：
“你今年多大年纪？什么辈分？”
这少年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如实道：“小修乃是玉虚道人弟子，今年十六。”
这话听起来平平无奇，却在李青云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十六岁，炼气一重！”
等他到了自己这个年纪，怕不是能尝试筑基？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此子断不可留！”
可这念头甫一出现，便见这少年在地上跪结实了，双手向上一举，呈出一件物什来。
“大人，请看此物。”
李青云虚指一握，将这物什摄在手中，触之光滑柔软，竟是一副画。
他徐徐展开画卷，眼神下落，却有些愣了神。
这画以昂贵的灵纸为底，笔触简练，勾勒出两名道人的模样，象形会意，皆没有点上眸子。
上首那道人一袭赤袍，显然是大赤观的装束，下首那人呈下拜之状，一身玄色，却是白云观的装束。
正细细瞧着，耳畔传来少年的声音：“大人，我白云观祖上乃是大赤观弟子，有几分香火之谊，如今蒙难，还请大人庇护！”
“大离分观。”
李青云将画卷收起，忍不住又瞧了这少年几眼。
这张脸虽称不上如何英姿气度，仅仅是清秀而已，脸上轮廓也不明显，总觉有些东西被藏起来了。
可哪怕没有道统纠葛，晚辈上山拜访，自己也断然没有将其一掌灭杀的道理。
当即说了些宽慰的话，赠了些修行资粮，客客气气将少年送下山。
待这少年走远，沈宁萧才从阴影中显出身形，出声道：“掌门师兄，你如何看？”
李青云微一摇头，叹气道：“不论当下，他早晚都要知道的。这郁仇天赋太好，留着总是祸患。”
沈宁萧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轻轻颔首，算是认同。
这少年的出现也在李青云心中敲响了警钟。
天资卓然之辈辈出，自己若不能以修行为主，只靠所谓纵横之术，抑或寄人篱下，终归是无法护住一门周全。
他顿觉心思更通透了些，看了看沈宁萧，道：“师弟，我将闭关突破，你且照护门中。”
话音未落，他却猛地一惊，一片殷红洒下，沈宁萧整个人已沐浴在鲜血之中。
李青云心头大骇，正欲拔剑御敌，却听沈宁萧声音淡漠，沉声说道：
“师兄，你看。”
李青云循着他目光的方向，默默抬起头来。
只见头顶云障重重，仿佛千山压顶，那金灿灿的秋日暖阳却已尽数转为赤红。
这一道道红芒如鲜血般洒向大地，将天地之间尽染成赤色。
“这…”
紧接着，一道数十丈宽的红霞抹过天际，化成一道火流，沉沉砸向地面。
看这轨迹，竟是向着落云峰而来。
不等两人反应，这道火流已穿破护山大阵，轰然撞在山头之上。
只闻一声巨响，这护佑山门数千年的大阵荡起一阵水纹般的波动，发出垂死前的一声呻吟，随即没了动静。
地动山摇间，无数枝叶纷落，两人勉力维持住身形，赤色的光华四面分张，恍如舒展开来的莲瓣，又在瞬息升华无踪。
就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一名女修已稳稳落在面前。
这女修以金冠束个高马尾，一袭红色丝袍烈烈鼓动，腰间一把长剑侧悬，笔挺如竹。
她手中拎着一盏灯笼，似以精铁制成，灯笼中一团茭白雾气聚散无形，不断呈现不同的形貌。
李青云下意识瞥向那张脸，只见那脸洁白如玉，五官柔和，眉心四点花钿如火焰蒸腾。
可就因为这一瞥，他的双眼瞬间淌下两行血泪，整个身子如堕冰窟，分毫不能动弹。
体内的妖凤也霎时没了动静，不知缩到哪处去了。
一团恐怖的念头在他心头缓缓凝聚，又一丝一缕分明起来：‘紫府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