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村子
这气若游丝的低吟声隐隐约约、如泣如诉，却真真切切传到三人耳中，叫三人面色都为之一变。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回荡：“尸变？”
可他师父说过，古地府早已消亡，这方世界根本就没有鬼！
沈宁萧面色沉沉，他一言未发，脸上浮现狠厉之色，璀璨金光渐渐自掌中浮现。
《金光咒》。
与此同时，那耳语般的声音愈发急促、愈发洪亮，仿佛某种瘟疫一般，在一具具溺毙的浮尸上快速传播。
顷刻之后，这一道道蚊蚋般的声音汇聚成一团，变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字：
“热！”
李青云将『赤羽虹』解在手中，将对沈宁萧和江户生道：“这些尸体要尽快处理。”
楚宁萧颔首同意，斟酌道道：“这些东西似乎对火颇为敏感。”
李青云催动法力，一道离火之光自眉心射出，径直打向最近的一具尸体。
一道璀璨的火光带着鸟雀之形，跃倒最近的一具尸身上，却没有将其引燃，反而将其烤得微微发红。
三人的眸光同时一凝。
那尸身不知何时已撑开了眸子，瞳孔仿佛被火焰烤化了一般，整个眼睛都晕成漆黑，身体上也布满了皴裂的死皮。
可哪怕成了这般模样，口中兀自喃喃念道：“热，好热。”
它未曾张嘴，这声音仿佛是从腹部发出来的。
就在身上离火炸开的刹那，那声音骤然放大了十余倍，从呢喃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热…热…好热！！！”
在三人的注视下，这具尸体带着一身火焰，自行跳将起来，恰好立在李青云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江户生和沈宁萧同时掐动法诀，两道金光咒从手心激射而出，打在那尸体头颈之上。
“噗呲。”
人头滚落，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快灭火。”
听到李青云的呼声，沈宁萧毫不犹豫掐个玄水咒，将就要四散蔓延的离火之焰扑灭。
那尸体被金光咒削去头颅，直挺挺往地上一躺，身体却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如失去头颅的青蛙，四肢胡乱摆动，兀自疯狂挣扎。
李青云手中长剑挥舞，将它四肢全部斩下，那尸体转而用躯干蠕动起来。
他静静打量被削成人棍的尸体片刻，思忖着说道：“这些人似乎是被什么神通杀死的。”
想到此处，李青云似有明悟，挥剑在那躯干心窝处一刺一剜，干净利落。
下一息，一颗心脏“扑哧”跳将出来，被淡淡的黑气萦绕，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鸣：
“热，好热！”
一道“金光咒”落下，这声音终于消弭。
李青云脸色一沉，不等他说话，原本伏在地上的溺毙尸身纷纷立起。
这些尸体似乎受了什么术法影响，隐隐显出恶鬼之像，双眸通红，面目扭曲，低吼着扑将上来。
顷刻间，群尸乱舞，金芒斩落，断肢乱飞。
待这些尸体全部处理后，李青云旋身看向江户生，询问道：“是巫蛊之术？”
蜀地南边便是广袤无际的南疆，古代又称“南荒”，是巫族和妖物的聚居之地。今天这场诡异的变化，确实引人怀疑。
李青云还想起，师父曾提及，七八十年前，巫族出过一名巫王，统摄诸部，大举北进，被诸家诸门联手击退，江户生应当经历过此事。
果然，江户生面上浮现恍惚之色，眯眼回忆起来。
可他眸中闪过一丝迷惘和痛苦，摇摇头道：“掌门，我记不得了。”
他又顿了顿，低声吐出一句话：“或许可以问问展长老…”
听了这话，沈宁萧的表情一下变得古怪起来，面带沉郁地开口道：“展长老在后山闭关疗伤，三年都没出过洞府。”
李青云神色凝重，摆了摆手：“还是不要打扰展长老了。”
实际上，只有他知道，是展长老将自己封在了洞府之中。
还再三叮嘱，莫要破关扰他。
那夜发生的事实在太过惨烈，太过匪夷，只是真相如何，还不是他一个炼气修士有资格调查的。
他立在江边，凝神远眺，对两人吩咐道：“我这便出发去西边瞧瞧。”
言罢，体内灵力不断汇聚，掐个御风诀，向着东边的素曜山长驱而行。
大离山西侧毗邻大江，远比南边的山区富庶，人口也繁密些，如串珠子一般，绵延分布着七个村落。
本来都是大离观的领辖。
如今都被折桂书院占了去，村人也不再供奉仙道，转而奉了儒，大举搭建私塾学舍，家家户户都砸锅卖铁读起了儒经。
听说儒道修行不需灵根，只要饱读诗书、金榜题名，受大儒点化后便能入道，但李青云并未亲眼见过，也不知这传闻真假。
他默默地想着，忽地感到身旁日头渐暗，原来是两边的山峦逐渐合拢，形成一个口袋模样，已是快到地方了。
李青云在口袋前落下，见两侧林木茂密，芳草葱茏，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他四处寻索，也未看到任何打斗痕迹。
此处距离素耀山下的诸村落尚有三十里路程，他没有因此降低警惕，反而愈发戒备，弃了御风，转为步行。
......
巴蜀，素曜山下。
李青云在村口顿住脚步。
他依稀记得，这村子名叫黎家口，是东边七村的咽喉所在。
明月如轮，冷白的月华当空洒下，宛如水银泄地，明灿灿一片。
举目望去，小山村中不见人影，死一般的沉寂笼合四野，唯有蛙声鼎沸聒噪，绵延不绝。
一阵晚风吹过，李青云不禁皱起眉头。明明是夏夜，这风却带着几分浸骨的凉意。
他催动神识，将法力注入气海中的寻荒古镜，在法力灌注下，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浮现出来：
“身外化身。”
下一息，李青云浑身一震，一道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的金色气息破体而出，又在他身畔缓缓凝聚，口鼻眼耳俱全，形成另一个李青云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的神识也一分为二，视线中同时出现两处视角。
这化身之法不能连续使用，每用过一次以后，都需要重新凝聚日精之气。
李青云稍稍移动身子，适应着分身以后带来的异样感。待完全适应这种感觉后，他才寻了处荫蔽处坐下，默默打坐调息起来。
夜色沉寂如铁，仿佛没有尽头。
那具分身则蓦然迈开步子，缓步向着村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