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谷峰,生在一个被青山绿水温柔环抱的小山村,那里山峦清秀如画,溪水潺潺似歌,却也掩藏着世代沿袭的贫瘠与艰辛。
村落依偎在山脚下,坡起坡落间,是岁月雕琢的破砖烂瓦,诉说着过往的沧桑。村民们血脉相连,面容相仿,言谈举止间流露着质朴与相似,而那份深植于骨髓的贫困,仿佛是大自然不经意间刻下的烙印。
我仿佛是这片土地上的一抹异色,带着几分不属于此地的灵动与聪慧。我稀里糊涂地完成了初中的学业,这份意外的成就让双亲引以为傲,却也让我心中泛起莫名的涟漪,仿佛这份智慧是借来的,随时可能离我而去。
进入县城高中的那一刻起,这份不安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既不属于鸭子的平凡,也无法融入天鹅的高贵。后来我才明白,当初我仰视的天鹅也值不了碎银几两。
县城高中坐落在山的另一边,翻越重重山峦,方能窥见其身影。住校生活成了我新的日常,每周一次的归家之路,成了我心中最温暖的期盼。县城虽不比大都市的繁华,却也有其独特的韵味,让我心生敬畏。我深知,这里或许是我逃离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命运的起点,一颗渴望飞翔的种子,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生活拮据,我学会了精打细算。食堂里的菜都很便宜,炒菜里还少有大片的肉,间或有些肥多瘦少的肉丁。不过,我还是只买汤喝。
豆芽汤成了我的常客,母亲腌制的辣子成了我味蕾上的慰藉。偶尔我还会从家里带上煮熟的洋芋,那是我三天的口粮。同学们不解为何我能如此“享受”隔夜的食物,我只是笑笑,心中藏着母亲那份深沉而无奈的爱。
因为家境实在贫穷,母亲总是用清水煮好洋芋后才洒上少许的粗盐。洋芋上洒的盐粒,虽少却重,每一粒都承载着家的味道和母亲的辛劳。
那个年代,校园里的氛围带着一种质朴而略带压抑的色彩,住校生的宿舍楼在夕阳下拉长了影子,每一扇窗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黄金来,这位传说中的“富家子弟”,如同荒漠中偶遇的一片绿洲,他的出现让这平凡的校园生活添上了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
他,黄金来,身形高大,面容俊朗,总爱穿着剪裁得体的衣物,即便是简单的校服也被他穿出了不凡的气质。那双“耐科”球鞋,在阳光下闪耀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每次他轻盈地跃过操场,那鞋面上的对号仿佛是他身份无声的宣言。但他并不以此自傲,反而以一种近乎草莽的直率,与周围的人打成一片,尤其是我,这个性格敏感内向、成绩优异却总显得与世无争的少年。
除了喜欢与漂亮女同学调笑外,黄金来从头到脚缺点不多。黄金来喜欢找我聊天,说班里最看得起的就是我,我们是一路人——你谷峰从来不恃才傲物,我黄金来嘛,从来不恃财傲物。
黄金来对我的热情简直像施了大粪的野草,如火如荼地疯长。好到连尿尿都要一起,用他的话就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尿同裆!
其实,像我这样一个害羞又敏感的小伙子,尿尿时特别不习惯有人在身边,总是感觉浑身不自在。特别是自从我意识到自己已成年后,只要旁边有人,我就像是被点了穴,愣是尿不出来。
可黄金来这家伙,完全是个另类。他坚决不独享这份宁静,非得找个人陪才肯尿尿。而且,他从不老老实实尿进坑里,非得滋到墙壁上,好像这样才尽显男人气概。每次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我脑海中便浮现出大禹治水的宏伟画面,然后在心里默念三遍“罪过”。
他的尿就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勇敢地飞翔着,像淡黄色的闪电,冲向墙壁溅起白色的泡沫。而我的尿像胆怯的海鸭,享受不到战斗的快乐,轰隆隆的雷声把它们吓坏了。
黄金来的笑声爽朗,如同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总能轻易驱散我心中的阴霾。他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总能察觉到我细微的情绪变化。每当我因某事烦恼,黄金来总是第一个察觉,他会用他那特有的方式——一瓶“可乐可乐”,或是几句不着边际却充满鼓励的话,让我感受到温暖。
多年以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可乐可乐”和“耐科”这些玩意儿,都是那个信息像被封印在古老卷轴里的年代,一些不那么厚道的商人用来糊弄我们偏远县城老百姓的套路。说起来,我或许不该太抱怨,毕竟他们主要坑的是县城里的“高富帅”和“白富美”,而我呢,实实在在是活在“接地气”的阶层,和那些高大上的玩意儿本就八竿子打不着。
“谷峰,你这小子,别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生活嘛,就是要大口喝‘可乐可乐’,大声笑出来!”黄金来边说边将手中的饮料递给我,那笑容里满是真诚与鼓励。
我接过饮料,冰凉的触感透过瓶身传到手心,仿佛连心也跟着冷却了几分。我抬头,对上黄金来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尽管我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但我知道,这份友情是真实的,不需要华丽的辞藻来修饰。
我俩之间的友情,就像是一株在贫瘠土壤中顽强生长的小草,虽不起眼,却坚韧不拔。黄金来用自己的方式,教会了我如何勇敢地面对生活。而我也在黄金来的影响下,逐渐学会了打开心扉,用更加积极的态度去面对周围的人和事。
黄金来的那位多金老爹,曾领着他去市里见世面,两人在一所高等学府里溜达了好几日。结果别的学问没捞到,倒是学会了一句特潮的口头禅:“我日!”。据说这句话魔力无边,高兴时来一句“我日!”,沮丧时还是“我日!”;动情时来一句“我日!”,愤怒时依然是“我日!”。
要想把“我日!”说得漂漂亮亮,那可得好好拿捏住尾音的调调,就像是给句子穿上了一双合脚的鞋,长短得恰到好处。还得熟练掌握颤音、滑音这些发声的小把戏,就像是给话语加点调料,让它们听起来既有趣又生动。
黄金来把这句“我日!”一带回学校,立马就成了校园流行语。男生们“我日!”喊得响亮,女生们也跟着“我日!”起来,一个个语调比谁都丰富,模仿得比谁都精准。就连平日里文绉绉的语文老师李刚,也不知不觉间,开口“我日!”,闭口“我日!”,完美诠释了“大俗即大雅”的深刻哲理,让这句口头禅在学校里彻底火了起来。